刘弗陵眉头一动:“君王,原是无情人啊?”
“是病已的片面理解,只是若不是无情,怎又舍得以秉公之法累及亲友,若不是无情,又怎能秉公?”
病已言辞动容,这深深地触动了刘弗陵,只是人又怎能真的无情,否则他在这里借酒浇的是什么愁?
他突然,就很羡慕如此通透却还自由自在的病已。
上官萦阳就是在这时过来的,她脚步急促,眼里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担忧之色,眉头蹙成一团,着急到连安都没请就去扶着已经摇摇欲坠的君王。
刘弗陵动手舒展她的眉心:“萦阳,小小年纪,可别学着皱眉。”
“怎么喝这么多酒?”萦阳娇嗔道:“陛下有何事忧心怎从不同我说?”
病已在一旁看着,自知在这里已是多余,便向刘弗陵请辞,道:“酒多伤身,还请陛下保重龙体,但若陛下有召,病已必前来奉君。”
刘弗陵动了动嘴角,心说叫你来你还把皇后也招来,分明是不想让我尽兴,还说得什么必来奉君的鬼话。但他嘴里却是什么都没说出来,挥了挥手让病已退下了。
上官萦阳给刘弗陵倒了杯茶水,再吩咐阿巧去煮一碗姜汤,她挪了一个靠垫递给刘弗陵,小嘴因为生气而撅着,脸蛋气鼓鼓的,却又十分安静地待在刘弗陵身边,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萦阳怎么生气了?”刘弗陵见她这模样,伸手捏了捏她吹弹可破的脸蛋:“可别一个人生闷气,容易变丑。”
第25章 世事无常
◎太史公言,人固有一死。◎
“陛下。”上官萦阳躲了躲:“陛下可曾当我是皇后?”
她还是撅着嘴,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
刘弗陵的心情却并不糟糕,在萦阳身边,那些朝堂的事情离他很远,他饶有兴致地反问:“怎么这么说?”
“你生气烦闷的时候,我从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为何烦闷,不知道可以怎样帮助你。”
“那些事与你无关。”刘弗陵声音柔和,他牵起上官萦阳的手,将她揽入自己的怀里:“你是因为我而生气?那我真是罪过,萦阳,你应当是无忧无虑的。”
上官萦阳靠近刘弗陵胸膛的火热,他炙热而带着酒香的鼻息萦绕在她头顶,这些酒气仿佛也让她有些微醺,她将脸埋进刘弗陵的胸膛,小声道:“我不是无忧无虑的,过去不是,现在也不是。陛下,我只想在你真的觉得累的时候,可以为你分担一些。”
刘弗陵低首看着她如清泉般的眼睛,看着她朱红的嘴唇轻启:“但我总是夹在你和阿翁之间,我总是达不成你们的期许,这让阿翁恼怒,也让你烦躁,对吗?”
刘弗陵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脸蛋,情不自禁去亲吻她那双不可多得的眼睛,他感受到她的睫毛轻颤,眼珠慌乱地、不知所措地转动。
“那不关你的事。”刘弗陵看着她微笑:“你总是让我欣喜的。萦阳,只要你好好的,我就是欣喜的。”
阿巧在殿外恭候,她端来了姜汤。
萦阳看见刘弗陵因为醉酒而迷离的眼睛,他的眼睛一向是好看的,却在今夜显得格外迷人,她开始留恋他眼中自己的模样,他眼中的自己,竟然是那么温柔漂亮的女孩子。
但在炙热的气息萦绕之下,他的眼睛里迸发出另一种欲望,那欲望被禁锢在囹圄之地,萦阳似懂非懂,她用力搂住刘弗陵的身体,这种真实且充实的感觉,将她的思绪填满。
刘弗陵像抚摸小鸟一样爱怜地抚摸着萦阳的秀发,他的指尖从她的发间穿过,冰凉的感觉从指尖传递到他身体的每寸地方,这种冰凉终于让他有了些许清醒,让他不至于在萦阳的温柔之中彻底沉沦。
他放开了萦阳,自己去倒了一杯早已凉了的茶。
萦阳也回过神来,她出门将姜汤端了进来,再坐到刘弗陵身侧,舀起热汤,哄着刘弗陵张口。
这是公元前80年(元凤元年)的第一个冬天。
……
第二日,刘弗陵一如平常开了早朝,朝上却仍未见霍光的身影。
刘弗陵问:“大将军身体仍有恙否?”
上官桀便答复:“大将军实乃因罪不敢面圣。”
刘弗陵面色如常,命左右去请霍光进宫,再摒退诸人,只留上官桀在侧。
“左将军,朕知大将军无罪,奏疏不过是谣言。”
上官桀惊愕:“陛下怎知?”
“大将军检阅军队、增调幕府不过都是近日之事,燕王刘旦远在封地又从何得知,由此可见,不过是有心人想要借着燕王的势打压大将军罢了,朕已派人去查,若是查清这居心叵测之人,依将军的意思,该当问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