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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园遗爱(3)+番外

作者:杨小依 阅读记录

许广汉朝刘病已作了个揖:“殿下年纪虽小,可当真是一表人才,不愧是先帝与卫家之后。广汉听闻殿下幼时之事,就知道殿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长大定能建功立业,有番作为。”

许广汉的话说得掷地有声,要说他是故意拣好听的说,倒也不至于,他眼神真诚,相比张贺刻在骨子里对刘病已的怜悯,他的感情更加直接。

几人赶紧坐了下来,王繁君替刘病已盛好一碗鱼汤。

许广汉仍在直抒胸臆:“掖庭虽比不上宫中其他地方,倒更能修身养性,我许广汉别的没有,最讲义气,往后殿下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找我!”

“病已谢过许大人。”刘病已话说得乖巧。

许广汉笑着点头,转眼去看只顾着照顾刘病已吃的张贺,问道:“掖庭令可为殿下选好老师了?”

这其实是这段时间张贺最操心的事,刘病已正是适学年龄,得需一位德才兼备的老师加以引导。

但很可惜,以他在朝中的人脉,三公九卿他全都攀不上。

刘病已虽然被宗室接纳,但现今的宗室藩王均居于封地,像刘病已这样空有宗室头衔留在宫中的根本没有别人,再加上卫太子涉及的巫蛊与造反之案,朝中多的是些不想与刘病已产生交集的人,就算是有人还对卫太子的仁义感念在心,也需顾及当朝辅政大臣霍光等人和当今天子的想法,只能独善其身。

张贺想起自己那个特别会独善其身的弟弟张安世,如今在霍光的手下混得风生水起,可根本是忘了自己的恩人是谁。

“少府丞曹伦,此人通晓四书五经,颇有点司马长卿的诗赋之风,可为殿下之师。”张贺回答得平淡,可谁知,曹伦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给刘病已请的老师。

刘病已默默将这些记在心里。此时张贺并未察觉,这个七岁的孩子比他以为的要心思细腻得多,这些人情冷暖,本就是这个孩子从小到大的磨练。

掖庭啊,比他记忆中的郡抵狱已经好得太多了。

几人继续吃饭,王繁君询问着刘病已的饮食喜好,刘病已只说随意,她就专门举了些吃食一一询问,可刘病已还是只说好,她便不再问了,只是心里多了些心疼。

许广汉与张贺同饮,两人难免提到卫太子。张贺言之凿凿,眼眶都红了,人家说宦者容易多愁善感,刘病已想,恐怕是真的。

张贺特别感念卫太子,他与弟弟张安世都是因着父亲张汤的关系入仕,张汤成了武帝朝著名的酷吏,可他心里却并不认可这位足够让许多人闻风丧胆的父亲,甚至觉得他过于暴戾。

可偏偏武帝是这样一名霸主,他需要威信,需要这样的张汤。

相比武帝,太子要仁和得多,这种父子君臣的关系让张贺找到共鸣,他投在太子麾下,尽忠职守。

他见过太子的温和恭谨,见过太子与群臣舌战,也见过太子与先帝的据理力争,还听过先帝满怀爱意的关切:“打仗的事朕来做,修养的事留给太子。”

就是这样的君臣父子,怎么走到了最后那一步?

张贺觉得当时挑拨事端的小人实在是罪不可恕,他一拳捶在桌案上,心里要将那些早就死透了的小人挫骨扬灰。

但他看见刘病已隽秀平静的小脸,心中的哀愁怨愤便散了些,他抬手拍了拍刘病已的小脑袋:“殿下可要好好长大,将你祖父的愿望实现。”

刘病已没有说话,他不知道他素未谋面的祖父愿望是什么,也不知道张贺说出这种话到底合不合适,他只是觉得,如果祖父真的像张贺说得那么好,为什么会有人害他,为什么现在,将自己带入皇宫的,就只有这么两个人?

张贺再拍了拍他的肩,问他饭菜还合不合口味。

刘病已这才点了点头,似是允诺地说道:“病已会好好读书的。”

张贺欣慰地笑了笑。

吃过饭,正要收拾碗筷时,院子外传进来了一个天真响亮的童音。

“阿翁阿母,我回来啦!”

翁母,这对刘病已而言,是个既陌生又熟悉的称呼,他从未开口叫过别人翁母,却总是在史家兄弟的口中听到这个称呼。

他见到那些别人口中的“翁母”或是喜笑颜开,或是恼羞成怒,但这种欢喜或愤怒都离他很远,他就是个平凡而不起眼的旁观者,不得已闯入别人的家庭生活中。

病已的目光寻声而去,见来人是一男一女两个孩童。男孩个子比他高了一些,应当也比他大了个一两岁,梳着的发髻歪在一边,眼神狡黠而飘忽着,身上污泥斑斑,像是摔过在沟里。

女孩则比他小一两岁的模样,身上脸上也都是污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像会说话,小嘴嘟着,试探着道:“大父大母,阿妙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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