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先帝对刘弗陵和他母亲做过的事,此时相见,看见他寂寥的神色,心里不由生出了怜悯。
而刘弗陵恍然大悟,上官氏不过还是个孩子,一个被家庭操控了人生的孩子。
刘弗陵将案上的两杯合卺酒一饮而尽,自嘲式的笑了笑:“睡吧。”
上官萦阳却不尽兴,她想,这个皇帝是有多百无聊赖才会这样早睡,所以,她下了床走到他跟前:“陛下,我们来下六博棋。”
……
第二日,上官萦阳醒来时刘弗陵已经不在身旁,她打了个哈欠,眼睛里被生生挤出来一滴泪珠。
她看见,桌上还留着昨晚的残局。
她在家里自诩聪慧过人,六博棋的技艺在同龄人中是无出其右,许平君的棋艺就不如她。那和比她大上几岁的皇帝,应当也是有得一比的,昨夜一试,果然她料想非虚,和皇帝对弈若干个回合,居然也没分出胜负。
两人便约定今夜再战。
他们一连下了三夜的棋,上官萦阳发现,刘弗陵笑起来的时候其实格外好看,是有些秀气儒雅的美。
在静谧的有些不真实的宫殿里,隔着宫灯淡黄的氤氲,是刘弗陵的举止与笑容让宫殿里的气息多了真实和暖意。
“嗯,陛下?”上官萦阳觉得刘弗陵既然笑了,心情应当不错。
“怎么了?”
“今天我去见了父亲,他和我说了一件事。”
刘弗陵停下手中的动作,认真地等待她继续说。
“这宫中是没有护卫军队首领的,您不觉得需要赶紧让人担起这护卫之责么?”萦阳没有察觉刘弗陵微妙的情绪变化,反而语气有些兴奋:“您是什么人呐,哪能没有个信得过的人来护卫您的安全?”
刘弗陵继续一步棋,问道:“那你觉得谁合适?”
“我兄长上官连怎么样?他可是上官家的长孙。”
刘弗陵嘴角上扬,脸色却有几分苍白:“你的兄长,那也是皇亲国戚了。”
上官萦阳跟上一步,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在她看来,自己的亲戚掌握宫廷的安全,是顺理成章的事。
刘弗陵不语,继续走了一步棋,这一步棋,直接堵死了上官萦阳的主君。
“你输了。”
刘弗陵平静地说,说完便离开了椒房殿。
上官萦阳没有起身相送,她痴痴地看着满满当当的棋盘,思考着自己究竟是从何时起落入刘弗陵的圈套之中。
她觉得,一定是今日说话太多分了神,才给了他可乘之机,那明日,一定要好好赢他。
但第二日刘弗陵没有来,平君也没有来,上官萦阳靠在椒房殿香料堆砌的屋檐下,生气地望着天上的月。
第8章 少康酒肆
◎长公主刘令原本心情并不好◎
这几日,平君忙着谈生意,终于是和采繁布坊的老板约定了代售手工织品的范围和价格,心情大好。
或许,一个人的自信从挣钱开始。
病已也没闲着,他把东市逛了个遍,没想到,今日居然还遇上了杜家的三公子杜佗。
他站在一家酒铺之外,是杜佗看见得他。
“殿下,进去喝一杯?”杜佗走出来,热情地招呼他。
病已本身年岁尚轻,没有饮过酒,前两天在温室殿初尝葡萄酒的味道,觉得自己实在是欣赏不来。
这家酒肆气派非凡,来往客人络绎不绝,病已抬头,见这里的招牌写得正是“少康酒肆”。
他先是回绝了杜佗的邀请,又感慨道:“这里真是热闹。”
杜佗也不强求,病已不喝,他就提起手中的酒壶自己灌了一口:“朝廷只许官家经营酒酿,这里当然热闹了。”
先帝在位时期连年征战,国库虚空,桑弘羊便出了个盐铁酒官营的点子,这政策延续至今。
但病已想,自杜少康始,人们以酒作乐、浇愁的需求不断发展,要不是前几十年朝廷征战的需求,老百姓们酿酒喝酒的文化也不至于被生生断去一半。
如今,要是东市能多开上几家酒铺,整个市场一定会更加热闹,老板姓还能多得了一个糊口的生计,实在是大大的好事。
“病已!”
病已正想着,平君就从街角跑过来冲他喊了一嗓子,笑道:“你居然偷喝酒酿,我回去得告诉张公。”
病已哭笑不得:“你向张公告状?那你又是为何和我一同来了东市,你如何解释,恐怕也少不了许大人的责罚。”
“开玩笑的。”许平君拿着一张麻布得意地在病已面前晃了晃:“我已经和姜老板谈好了,今日我心情大好,你想吃想喝什么,我可以请你一顿,喝酒也无妨!”
平君眉目灵动,神采飞扬,病已觉得,就算是街市上五颜六色的旌旗,也比不上她的神色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