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拉了一整车的绿皮西瓜,太阳把西瓜晒得烫烫的,林夏青坐在西瓜上,屁股都有种被烤熟的感觉,她龇牙咧嘴地和晋扬抱怨:“这西瓜还能吃吗,里头的瓤都被烤糊了吧?”
晋扬难看许久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笑意,面色稍霁地看着她说:“逞能大多时候没什么好下场,要不你这会儿下车去车厢里头坐?人家刚刚要给你让座,你非得逞能,你去前面坐着多好,还晒不着太阳。”
是她不想坐副驾吗?那是林夏青觉得自己鸠占鹊巢才作一番推辞,自己都老黄瓜刷绿漆多大岁数了,还和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争副驾?
晋扬说不动她,他能拿她的任性有什么办法?他只能无奈地看看她,被她脸上漫无无所谓的笑容气到,然后自我消化般叹叹气。
卡车在国道上疾驰,两人坐在一车的绿皮西瓜上颠簸,晋扬心定下来,才发现林夏青身上、脖子上淀有许多淤痕。不必说,定是昨晚麻子捆她时候干的好事,晋扬盯着她雪色肌肤上青青紫紫的斑驳,从来自诩教养过人不轻易动怒,奈何佳人因他受伤,晋扬心口的怒火不由又一次腾高三丈,暗自捏紧了拳头,这回是真铁了心要下狠手,绝不给麻子留活口。
除了怒火,心中还有一丝丝不可名状的动容,他觉得太不可思议了,除了父母至亲之外,这世上竟还有一个人肯豁出命来救他于水火,林夏青这小女子太不简单,刚从虎口挣脱,就一路狂奔追上他,又当机立断以命相搏迫停他的车,这期间发生了这么多事谈何容易,但凡她一个关卡没有闯出来,他现在就可能已经命丧黄泉。
她开车技术精湛不俗,这世道会开车的男人都没几个,她一个小女子何时学会专门技术的?晋扬满腹疑惑,却最终选择了沉默。
缄默有时代表怀疑,有时也代表了无条件的信任。对于刚刚豁出命救自己的林夏青,晋扬的缄默选择了后者。
林夏青浑身垮了一样瘫在凹凸不平的西瓜球上,她一整晚没睡了,眼下精疲力尽,卡车肆意颠簸,像极了一床巨大的摇篮,林夏青眼皮好沉,不管不顾地在这片绿色海洋里眯了过去。
临睡前,她记得她和晋扬说了句:“好累,不想说话,只想睡觉,车子到派出所记得喊我。”
晋扬轻柔嗯了一声,脱下衬衫上衣,罩在她的头顶替她挡太阳。
一阵阴凉袭来,林夏青安心地昏沉入睡。
然而等林夏青醒过来的时候,天都居然已经黑了,睁开眼之后,盯着目之所及皆是白色的熟悉病房,她愣了好久。
看来一场车祸令她的精神创伤不小,她愣愣发了好一会呆,才反应过来自己回到了荷县人民医院。
好神奇,居然还是她和晋扬之前呆过的那间病房,她都有些不确定那个凶险的绑架之夜和那场撞击惨烈的车祸到底发没发生过,还是她只是做了一个离奇的梦,梦里她是一位飞车女侠,命也不要地在公路上驱车狂奔,上演一部速度与激情并存的好莱坞大片。
妈和小姑姑坐在一旁的床架子上,看见她睁眼醒了,纷纷向她围拢过来,满脸担忧地道:“晋扬说你们发生了车祸,你昏迷了好久,怎么叫都不醒,吓死我们了。”
林夏青揉揉惺忪的睡眼,一副睡饱后万事皆足的圆润钝相,解释道:“我是睡着了,不是昏迷。”神经太过紧张而已,过去一夜跌宕起伏,救完人彻底放松下来,就是雷公在她耳边降十个八个天雷,她都不会醒的。过去她就是这样,干起工作来要么不要命,要么事了心定之后人间蒸发般埋头大睡它个一天一夜。
林夏青注意到晋扬不在病房里,问道:“晋扬伤的重么?”
她没有受伤,但晋扬是见了血的,眼下他不在病房,林夏青不禁脑补难道他是不是查出来什么严重的内伤,转去高危病房了?
乔春锦道:“晋扬已经回京城去了。”
林夏青听了心里不免少许落寞,他这就走了?她只记得她在一堆凹凸不平的西瓜上阖眼呼呼大睡之前,迷迷糊糊地看见他脱下上衣,罩在她的头顶投射出一片阴凉,他的衬衣被太阳曝晒得散发出阵阵皂香,她窝在那团干冽温暖的皂香之中,没多久便安心入梦。
小姑姑见她面上透出几分失魂落魄,目光悱恻地跟她说:“他是回北京去了,走之前还给你弄了一食盒的馄饨,让你醒了就能吃。你别怪他没等你醒就走了啊,他说他要给你一个交待,才赶着回京城去的。”
林夏青咬着嘴唇,小姑姑那什么表情?一看就是想歪了。晋扬也是,什么交待不交待,也不把话说清楚,那是要把卢金诚这坏蛋给交待了,可不关她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