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妍亦朝三个郎君看去,只见王导和裴憬均做儒生装束,广袖博带,玉簪高冠,把自己收拾得雍容齐整。最吸引人的还属张茂,尽管他一身玄色劲装胡服,然而谁让他长得最俊呢!这一身挺拔的武人装束,反而更显得他长身玉立,豪迈倜傥。
意识到裴妍的目光,张茂立时回看过来。
裴妍却已先一步进了车厢,任一抹茜色裙摆一闪而过,撩拨人心。
车上,郭夫人赶紧将幂离给裴妍罩上。裴妍却一把摘下,不乐意道:“自打来到闻喜,阿母每每人前都要我戴这玩意儿,女儿就这般见不得人?”
郭夫人哄道:“吾儿美甚,岂能让登徒子看了去?”
裴妍却将幂离推得远远的:“长得美竟是错处了?在我河东地界都要畏畏缩缩,那女儿回到京城岂非连大门都不能出?”
郭夫人一想,也对,以前女儿小,自己总觉得她心性不定,万一情窦初开,怕收不住心。可如今女儿渐渐大了,纵观河东,哪个郎君能貌比张茂才过王导?裴妍在这二人面前尚且收放自如,又何惧那些乡下来的歪瓜裂枣?
是以,当裴妍头一次不戴幂离,堂而皇之的在容秋的搀扶下,跨过中庭的抄手游廊,穿过男女宾共用的湖畔花厅时,她的容色,立刻在已入场的男女宾客里引起了轰动。有一个龙门王氏的子弟甚至为了追着看她,竟失足落水!
身为主家的裴娴到的最早,她早早听得动静,赶紧出来查看,老远就看到容光照人的裴妍向她行来。
裴娴稀奇地上前围着她转了一圈:“怪耶,今日叔母竟没让你遮挡一二?也不怕那些郎君看杀了你!”
郭夫人已经去了夫人们所在的花厅,裴妍来的偏厅都是些未出阁的女郎。有许多女孩子也是第一次见到裴妍的真面目,百闻不如一见,都纷纷耳语她的美貌。
女郎里,除了裴娴,就属柳蕙与裴妍最熟,是裴妍的准嫂子。她大方地将裴妍拉到女郎中间,半是奉承半是引荐,对诸人道:“你们可听说过王司徒对阿妍妹妹的批语?‘天下绝色,裴氏双姝,元娘璞玉,二娘明珠。裴家女郎,如珠似玉也!’”
“哇!”小女郎们不管是听过的还是没听过的,皆纷纷露出了然加艳羡的表情,原来裴妍早在京城就这么有名了?难怪她以前很少参加饮宴,就算来了也要戴副幂离,实在是人家美得没朋友啊!
其中有不少女郎自惭形秽起来。小女郎们为了今次的春日宴,谁不是早早就起来梳妆打扮?可是相貌这种事,七分天注定,即便自家打扮得再精心,与裴妍这样的顶级美人比起来,还是差了很多。
更有一些女郎,本想仗着年轻貌美,吸引京城来的郎君来着,如今有裴妍珠玉在前,还有谁能看到她们?多少有些泄气。
因此,与裴娴周围热络的氛围不同,裴妍身边显得有些冷清,除了柳蕙,大多女郎都对她恭敬有余,热络不足,能来这花厅的都是本地的豪门贵女,谁甘愿做西施身边的东施?
倒是郎君那里,今次春日宴可谓热闹异常。王导的加入,让许多乡里的儒生两眼放光。
与王导相比,裴妍在郎君中造成的轰动只是暂时的,对于河东本地的士族而言,京都来的贵女,是可望而不可即的高岭之花,还不如王郎的一二句点评实在。
若是能得到名满天下的麒麟才子几句嘉评,对他们在乡里的声望将大有裨益。尤其今年即将参加中正考评的郎君,更是削尖了脑袋往王导身边凑。
王导极擅清谈,又一向与人为善,无论是否认识,但凡有人来请教他,他都会与之玄谈一二。是以不多久,他身边便聚拢了大批士子。
裴憬身边也没闲着,他痴顽的名声在闻喜还是秘密。大家只知道他是钜鹿郡公裴頠的亲侄,又长得一表人才,虽不如王导那般炙手可热,但也成了诸人争相追捧的对象。
裴憬最怕这样的场合,哪怕身边有张茂提点,但来的人一多,张茂难免忙不过来,以至于到后面,来人还没开口,裴憬就先紧张起来。
幸好此时,郭夫人派人喊他去园子里赏花——这是事前就商量好的,制造机会好叫裴憬与柳蕙叙旧。
张茂赶紧帮裴憬正正衣冠,陪他往花厅外的园子走去。
阳春三月,柳树成荫,桃红梨白,早樱在春风的吹拂下,沸沸扬扬,落了一地的芳菲。二人踩着鲜花铺就的石子路,坐上等在岸边的小船,径直去了湖心凉亭。
张茂还派了长河与听雨守在渡口处,以防裴憬与柳氏被外人打扰。自己则胡坐在岸边的青石上,就着凉爽的春风,难得清静地赏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