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崇的妻子崔华堂笑道:“姑母跟阿妍就跟亲母女似的!”
小郭氏是寡妇,上巳这样的佳节往往不出门。她不在,崔氏就随便打趣了。
裴妃哈哈笑道:“可怜我只有一子,要真有阿妍这样的女儿就好了!”又把案上的葡萄抓给裴妍吃:“葡萄难得,家里就这些,阿毗知道你爱吃,让我全给你带来了。”
司马毗脸上一红,心说这么多人面前,阿母就不能遮掩点。
裴家的人几乎都知道裴妃的想法,因而只是暧昧的笑看着。只有入府不久的张茂感到诧异,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在裴妍与司马毗身上转了转。
裴家的主枝原本在裴徽这,但自从去年裴徽的幼子裴楷(中书令侍中)过世,裴徽一支再无高位。随着家族内的人才迭代,以钜鹿郡公裴頠为代表的裴潜这支,因能力突出,又与贾家、王家联姻,变得更有前途。
只是,裴妃即便想从裴潜这支里找儿媳,大可选裴頠的亲女裴妡,父母双全,本家、外家均得力。裴妃放着光芒万丈的裴妡不要,却选了生父早亡的裴妍。这点让张茂有些诧异——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裴妃与钜鹿郡公长房的渊源,故而有此疑问。
裴妃如此看重裴妍,裴家人里有乐见其成的,自然也有嫉妒反对的。
步障的一角,一个与裴妍差不多大的小女郎正痴痴地看着司马毗。
她的乳媪剥了枚橘子与她,她却崛起小嘴,指着裴妍面前盘子里的葡萄道:“阿媪,我也要吃葡萄!”
乳媪为难道:“那是东海王妃带来的,她不给我们,我们不好上赶着去要。”
那小女郎气道:“真是偏心,有好东西净便宜外人!”
乳媪吓得赶紧捂住她的嘴,还好女郎周边没什么人,不然她这个做乳媪的也得跟着吃挂落。谁让咱们这一房势微呢?乳媪叹气,她们的家主裴绰是庶出,尽管少有才华,官职却不高。
乳媪只好小声地劝慰:“渺娘乖,听说葡萄酸不溜秋的,哪有这橘子好吃?”
那小女郎却径直起身往裴妃那里走:“我去跟王妃要点来,不就是几颗葡萄么,不信她不给!”按辈份算,王妃是她的堂姊。
这这……乳媪急得赶紧拽住她。事倒不算个事,可连区区一盘葡萄都要跟外嫁的堂姊要,她们这一房岂不更成了族里的笑话?家主裴绰最要脸面,这事要是传回去,她这个做乳母的,少不得被郎主一番训斥。
于是,乳媪连哄带劝道:“不就是葡萄嘛,渺娘下回写家书时,请大郎捎带些回来就是。”小女郎的胞兄裴遐去年始在东海王府任主簿,很得王妃赏识。兴许大郎能从王府里得一些葡萄也未可知。
提到哥哥,小女郎这才露出点笑容。她嫉恨地看向裴妍和坐在裴妍身边的裴憬,又有些希冀地看向裴妃和司马毗。
哼!她哥哥裴遐文武双全,是裴家年轻一代里的翘楚,初入王府就得到王妃的赏识,就冲这一点,她也比裴妍有倚仗。待她哥哥更进一步,也许王妃便能看到自己了?毕竟,她与王妃的亲缘更近。虽说按母系算,自己比司马毗长一辈,可世家联姻,只要年龄相仿,高一辈或者低一辈是常有的事儿。
倒是那个裴妍,除了长得漂亮,还有什么!
司马毗隐隐觉得身后有人盯着他,回头望去,只见一个眼熟的小姑娘正痴痴地看向自己——好像是新入府的幕僚裴遐的妹妹?他朝她略略点了点头。
那小女郎脸上瞬间染上春桃般的绯红,含羞带怯地亦朝他颔首致意。
张茂静静地坐在裴憬身后,冷眼看着他们。他早就注意到了这个缩在角落吃橘子的小女郎,她看向裴妍兄妹的眼神可算不上友好。之前他还疑惑,不知裴憬和裴妍哪里招惹她了?待看到她看司马毗的眼神,才瞬间明了,原来梁子结在了这里!
然而作为当事人的裴妍兄妹,却丝毫未曾察觉。张茂状似无意地坐到了裴憬斜后方的另一侧,生生挡住了这股恼人的视线。
不过,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因着长相风流,幕帐里,不少妇人贵女都有意无意地看向他。他甚至听到自己身后有几个女郎在窃窃私语:“这就是那个被王赤龙盛赞的张小郎啊!”
“就是他!长得真俊!怪道都说他貌比潘郎!”
“可惜了,性子木了点,自进来起就一句话不曾讲。”
……
张茂从来没有如此被女眷们围观过,只觉如坐针毡。身旁的裴憬朝他使了个眼色,张茂知道,他也不想待在女人堆里。这是要他找个借口一起出去呢!
只是,张茂看向身边的裴妍,有些放心不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