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清空了,才好塞自己人不是!
齐王皱眉,谏言道:“旁人如何惩治皆可,惟司空张华与侍中裴頠,乃文士领袖,岂可轻易刑囚?”
这句话别人听了便罢了,偏赵王是个疑心重的。
张、裴二人得势时,一直是贾后的左右手,此前还一直反对赵王任尚书令。如今赵王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抓了这两个眼中钉,齐王居然为他们求起情来。
莫非,齐王与这两家有什么勾连不成?
张华与裴頠在士林名声极响,若齐王得他二人支持,今后自己想进一步,岂不是会多个拦路虎?
孙秀偷偷觑了眼赵王阴沉的眸色,瞬间心中有数。
相比赵王,他与张、裴二人的仇怨更深,当初就是张华劝梁王杀掉自己谢罪。若非他机灵,早早投靠了赵王,得到赵王的庇佑,如今他的坟头草都老高了。
至于裴頠,哼,也不是好东西,他儿子前两年被人折腾,里面可就有裴家人的手笔!
新仇旧怨聚在一起,此时不报仇更待何时?
于是孙秀反驳道:“这二人的才德都是贾南风捧出来堵天下人的嘴的。这些年来,他们帮着那个女人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如今贾庶人终于被大王推翻,大王若不能肃清其奸党,日后必然后患无穷!”
赵王满意地撸须点头。
齐王看了眼这对唱双簧的主仆,对他们的鄙夷更多了几分。
人心思定,身为上位者,大变之后不寻思安抚人心,反而处处忙着排除异己,这样的人能干什么大事?只是如今赵王势大,他素来明哲保身,与张华和裴頠也没多少交情,没必要为了不相干的人跟赵王过不去,便不再多说。
赵王对张华倒没什么顾及,一介寒门,怎么杀都随他。他所顾及的唯裴頠而已。毕竟百年裴氏,不是他想动就能动的。
正巧赵王新招的手下里,有个叫裴绰的,亦是裴氏子,便连夜召了他来,问问他的意思,顺路探探裴家人的口风……
夜色无极,墨云浸染,雷声隐去,雨水却仍是将落未落。
钜鹿郡公府的三个郎君一夜未睡,皆持剑立于檐下,眼底泛着焦灼的青黑。
哪怕裴憬,亦牢牢记得自己裴氏子的责任,未从门口退去半步,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惶惑与凝重。
守在府外的甲士于夜色中肃立,整整一夜,围而不攻地干熬着。
打头的将领终于现身——是一个身材精瘦的中年校尉。他眉头紧皱,脸色阴沉,既不冒进,也不退后,如看守囚犯般牢牢围着钜鹿郡公府的府门。
只有他身边的亲卫从他的眼里看出了一丝不耐——大王只令他们牢牢围住钜鹿郡公府,至于后续,却没有新的指令示下。大半夜的,他们在人家门口与裴家的三个郎君大眼瞪小眼,又被裴家的部曲出言叱骂,别提有多憋屈了!
这校尉正欲唤人去询问上令,突然听得远远传来一阵动静,起初只觉地面震动,随着队伍行近,他才从阵阵嘶鸣中赫然听出,这是一支骑兵!
长夜静谧,那队人马尽管偃旗息鼓,依然远远地勾起了他的警觉。他眉头一皱,手边的长剑缓缓出鞘,牢牢盯着巷口处,露出警戒之态。
他打头,手下亦纷纷端肃起来,长刀长枪纷纷横于身前。
裴该本持剑在前,见状,不禁退后几步,被身后的裴崇和裴憬接住。兄弟几个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读出一丝惶恐。
生来便金尊玉贵顺风顺水的儿郎们,何曾见过这般阵仗?
暗夜的长巷雾霭沉沉,不多时,便见远处露出点点星光,自远而近。众人这才瞧清是一队全副武装的玄衣甲士!明火执仗,驾马疾行,几息之间,便行至府外百步处。
夤夜昏昧,无星无月,只府门口的几盏宫灯在狂风中摇曳,印出寥寥一点光晕。
裴崇上前几步,眯眼向那队人马看去。然而到底距离有些远,除了滋滋燃烧的火炬印出玄衣甲士锃亮的铠甲外,看不清打头人的样貌。
围在门口的将领却心头一紧,看这些人的服制,既非禁军,亦非三部司马的人,更不是赵王府的亲兵。这个时候,突然来了一队陌生的人马,只怕来者不善!
他硬着头皮打马上前,对为首的甲士高声询问:“汝奉何人之命来此?”
为首的甲士朝他利落地抱拳,声线清朗,带着稚气,语调不卑不亢:“某为凉州军副散部曲将,奉主公之命向钜鹿郡公府送小定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