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思及这一路上梁未絮的良好表现,几乎有那么一瞬间尹若游差点怀疑她难不成是当真改邪归正了?但很快尹若游意识到不对,纵使梁未絮回头是岸,她麾下官兵人数可不少,也都无一例外愿意跟着她弃恶从善吗?这绝无可能,因此他们暂时的规矩,只能说明梁未絮许了他们更大的好处,背后必有更深的阴谋。
她将她的想法说给了颜如舜听。
“连你都有一瞬间险些信了她……”颜如舜轻轻一笑,眼底却浮起一丝凝重,“再这样下去,那些江湖义士只会与她越走越近,终有一日成为她的真正助力,到那时就彻底晚了。”
她侧首看向身旁的尹若游,笑道:“阿螣,你得想个主意了。”
尹若游略一沉吟,也笑道:“藏海楼在沃州武林大会上突然现身,不可能只立威不报仇。说不定她们也有人暗中跟着梁未絮。藏海楼的人都向来自负聪明,你怎么不等她们的办法?”
颜如舜笑道:“因为我还是更信任你。”
“可我也不是全知全能的啊。”尹若游秀眉微微一蹙,“我现在一时还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两人只得继续留在镇中,思索对策。
转眼间夜色渐深,庆功宴散,群豪劳累已久,这会儿也觉得有些困倦,各自在房间安歇。
延界镇笼罩在浓墨般的黑暗中,唯有梁家军的官兵仍在镇中各处值守巡逻。城楼上火把摇曳,街巷间脚步声零落,两道身影悄然掠过屋脊,正是颜如舜与尹若游二人。
这般夜色,她二人还未歇息,是因为她们对梁未絮麾下那群官兵始终保持警惕。她们深知这群人平时杀烧抢掠惯了,虽得了严令,难保不会有人阳奉阴违,但凡有一个士卒违令滋事,对于百姓而言便是滔天大祸。
这猜测果然成了真,几个巡逻的梁家军官兵行至镇中一户富商人家,见那宅院门楼气派,实在没忍住动了贪念,想着反正那些*江湖人士俱已安睡,便直接破门而入,肆无忌惮地威逼主人家“孝敬”自己钱财。殊不知延界镇被叛军占领得太久,一次又一次遭叛军洗劫,这宅院不过空有其表,主人跪地哀求,实在拿不出银钱打发这几个豺狼。
那几个官兵登时大怒,认定这户人家是藏着钱财不肯交出,推搡喝骂间已动了粗。宅中老小缩在墙角哀哭,只道今夜怕是难逃毒手。
好在此处动静被夜风一送,隐约送入颜如舜与尹若游的耳中。她二人相视一眼,立刻朝着声音来源方向行去,纵身一跃进了围墙之内,尹若游长鞭破空,“啪”地抽在那举刀官兵的腕上,那人惨叫一声,钢刀当啷落地,抱着手臂直冒冷汗;与此同时颜如舜也倏地掠到了那几个官兵周围,衣袂翻飞间双刀连出,将余下官兵尽数击倒。
那几个官兵痛得满地打滚,虽不认得二女面容,却猜测她们是随梁未絮同行的江湖人,只一个劲地哀求她们看在梁未絮的面子上放自己一马。
聒噪之声听得人实在心烦,尹若游手中长鞭微微收紧,正思索是否该结果了这几人,忽而眼波一转,唇角扬起:“重明,你不是要我想个主意吗?现在梁未絮自己麾下出了纰漏,倒是天赐良机。”
颜如舜未急着追问,只望着尹若游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略一思忖,恍然大悟:“你要把他们交给梁未絮处置?”
尹若游笑道:“我就知道你明白。”
延界镇虽非通衢大邑,倒也颇具规模,这里的骚动显然不足以惊醒那些沉睡的江湖客。是以颜如舜特意走到他们下榻的窗外,推窗将他们一一唤醒。群豪挣扎着困意,睁开眼睛只见窗外一张带着刀疤的面容,先是一怔,继而大惊失色:“金、金凤凰?你是昙华四奇之一的金凤凰颜如舜?”
此前沃州武林大会上,不少江湖中人都见过颜如舜的容貌,自然不会忘记。
“你……你怎么会来这儿?”
“来请诸位义士去看场好戏。”颜如舜笑了笑,遂引着群豪前往事发之处。
梁未絮本在房中处理军务,听闻亲兵来报外间有异,当即起身快步赶至现场,只见那里已黑压压聚了一群人,自己麾下几名官兵正跪在颜如舜与尹若游跟前,见她到来,连声呼救,一旁还有几个百姓战战兢兢地缩在角落。
梁未絮根本不用问,已迅速猜到此处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面色一寒,先发制人:“我居然不知颜女侠与尹女侠也学那铁鹰卫在一路暗中跟踪我们。你们的跟踪术,果然比那帮朝廷鹰犬高明得多。”
“大道如天,人人走得。也不能只许你们赶赴河北匡扶正义,不许我们前往河北为民除害。”说到这个“害”字时,尹若游微微一笑,又踢了踢地上的那几个官兵,“也是巧得很,我们今夜刚到镇上,就撞见郡主的部下擅闯民宅,欺凌百姓。不知梁郡主打算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