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未絮闷哼一声,胸前衣襟已被鲜血浸透,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几乎忍不住要叫出声来,死亡将要来临的恐惧让她再顾不得伤心难过,立刻将多余感情抛开,恢复冷静理智:“你既然……既然这般在意那些百姓的性命……那你杀了我,那些中毒的百姓……你……你不想救他们了吗?”
常萍闻言一怔,眼前瞬间浮现出昨日在长安街头看见的惨状,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猛然惊醒,略一犹豫,最终还是流着泪道:“好,只要你交出解药,救回全城百姓,我……我就放过你。”
“那解药……解药不在我手里……”梁未絮微微偏头,示意手下将燕定天带来。
不多时,燕定天在官兵带领下,来到梁未絮的居室,看着前方床榻上命悬一线的荣安公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倒不是因为她与梁未絮有多深的感情而叹息,只是她好不容易寻得这个能够庇护自己的盟友,对方还承诺日后助她报仇夺得诸天教大权,谁曾想短短两日,梁未絮竟落得如此境地。
老天为何总要与自己作对?每次刚抓住一线希望,转眼便成镜花水月。
梁未絮看出她的心思,只怕她不愿交出解药,立即给她抛出诱饵:“不如……我们诈降……”
燕定天愕然:“什么?”
“长安城……就是最好的筹码。”梁未絮每说一个字,嘴角就溢出一丝鲜血,仍强撑着暗暗运转内力维持生机,“以我们现在的兵力,虽然……虽然挡不住朝廷收复长安,但也仍能让他们……付出代价……”她又艰难地喘了口气,“朝廷还要对付魏赫,和魏恭恩的余党,便会……便会接受我们的归顺,到那时我们正好韬光养晦,你也可以趁机夺取诸天教大权……待朝廷与魏赫两败俱伤之时,我们再次起兵,这天下……这天下终究还是我们的……”
这一番话说得燕定天颇为动心。
梁未絮紧接着催促道:“你把……你把解药药方写出来……”
燕定天点点头,遂要来纸笔,写下一张方子。
梁未絮继续运着内功调息,勉强保住自己最后一口气,迅速吩咐亲兵按方抓药为城中百姓解毒,旋即看向常萍:“现在……可以了吗?”
常萍踌躇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就当是……”梁未絮惨然一笑,气若游丝,“信一回我们当年的情分……”
就在常萍迟疑松手的刹那儿,四周官兵瞅准时机如饿虎扑食般一拥而上,霍然将她擒住。与此同时,梁家亲兵已急唤廊下候命的大夫进屋,为荣安公主止血包扎。
伤口敷上金疮药,血总算止住,梁未絮苍白的脸稍稍恢复一丝血色,才缓缓抬眸,望向被五花大绑的常萍。
而常萍直挺挺地立在那里,眼中既无惧色也无悔意,只有一片死寂般的漠然。
梁未絮凝视良久,终是疲惫地阖上双目,仿佛再多看一眼都会耗尽所剩无几的气力:“押下去吧,关入大牢,严加看守,但不许……不许伤她性命。”
第222章 佛魔同源归一墨,胡汉共鼎裂山河(一)
当长安城风云变幻之际,凌岁寒与谢缘觉等人正在前往秀州的途中。
秀州地处江南,山环水绕,风光宜人,且因战火多在北方肆虐,南方一带的水土倒还勉强算得上安宁,不少流离失所的百姓也都千里迢迢来此避难。她们入得城中,但见街市井然,竟与乱世恍如隔世。
谢缘觉幼时虽随师君九如来过一趟净意庵,但时隔多年,记忆已然模糊,于是沿街询问,几经周折,终在万柳溪畔寻得那座青瓦白墙的庵寺。四人入得山门,先立刻拜访了主持明真,谢缘觉施礼问讯,向对方自报了师门渊源。
“你是九如的弟子?”明真眼中闪过一丝欣喜,“那想必也承了她的医术?”
谢缘觉微微颔首,见她神色,试探问道:“庵中可是有人需要医治?”
“自魏恭恩起兵作乱,天下动荡,战火四起。秀州偏居南方,暂时倒未遭兵祸,因此不少遭难的百姓都逃难到了此地,我们净意庵便收留了一些无依无靠的女眷。可她们这一路颠沛流离,伤病缠身……”明真解释着缘由,轻叹一声,“庵中清贫,每日能供她们一顿斋饭已是勉强,实在无力请大夫诊治。”
原来如此,谢缘觉闻言,当即请明真带她去看望那些病患。明真面露感激,引着她往偏院走去。
凌岁寒在谢缘觉身后,却未立即迈步,望着她的背影,又偏过头与颜如舜、尹若游交换了个眼神,三人脸上都浮现几分无奈。
她们此番前来净意庵,本是为着舍迦的病希望能探明《菩提心法》的真正来历秘密*,可这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一个字,舍迦倒又先忙着给人看起病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