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就晚了吗?听她们吵架的意思,凌岁寒应是要带着尹若游去贺府证明她还活着,我们怎么能让她的目的达成?师君,你怎么生气了?”
秦艽见她一脸无辜表情,心生无奈:“我不是生气,你不认为她们的举动太刻意了一些?”
“师君是怀疑她们故意演戏给我们看?可那尹若游不过是易容术较为高明,实则武功也不怎么样,若非被逼到绝处,她哪来的胆子到我们的地盘?”朱砂笑道,“何况她与那个谢缘觉才认识没多久,她不愿为谢缘觉牺牲自己好不容易获得的自由,这才是正常的。”
秦艽忽然静默,停顿了两息,才轻声一笑:“若这世上人人都是自私自利的,抵玉和春燕又为何要互相为对方牺牲?”
“她们是姐妹,还是双生姐妹,只不过挺奇怪,两张脸居然长得不一样。但她们的的确确是在同一天出生,到八岁前都没分开过的,那自然比别人不同。”朱砂仍是坚持自己的意见,“那尹若游和谢缘觉认识的时间甚至还不到半年,难道还能是什么生死之交不成?”
秦艽的笑声里更多了几分感叹:“认识不久又如何……这世上还有愿意为陌生人牺牲的傻子……”
朱砂歪歪头,语气十分赞同:“那确实是傻子。”
秦艽脸上神色越发复杂,凝视着朱砂道:“可你不是也说过,你愿意为了我牺牲吗?”
“那是因为师君对我好啊。”朱砂毫不迟疑地抱着她的胳膊,坦诚自己的真心,“我活这么大,师君是这世上唯一对我好的人,但我曾经也怀疑过师君的。”
诸天教乃是南逻诸多佛家教派中的一支,珂吉丹出生在诸天教所管辖的南逻白城,因她出生那日,天有异象,诸天教众人又以法器验证,选定她为教中下一任吉祥圣女。尚在襁褓里的珂吉丹从此与父母亲人分别,孤独长大,在佛经中学的是因果善恶,耳濡目染的则是叵测人心、争名逐利、弱肉强食,人人以她为尊,人人利用她勾心斗角。
遇见秦艽,认识秦艽,乃是一个意外。从初遇的那天起,秦艽便对她极好,好到令她疑惑不解。她起初认为对方是别有目的,然而为了好玩,她仍是故意隐瞒身份,装作诸天教一个身份卑微的小弟子,就这般在私下里与秦艽交往了将近两年的时间。
无数次的暗中试探,对方自始至终关心她,爱护她,甚至收她为徒,毫无保留地教她毒术以及武功。
直到又一次意外,她在秦艽面前杀了一个人,她的身份终于暴露。
珂吉丹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害怕。
——师君知道我骗了她,她会生我的气吗?
——她还会原谅我吗?
出乎她意料的,秦艽虽有几分惊讶,却不怎么动怒,反而微微笑道:“这样也好……你能自己保护自己……”
很早以前,她便问过秦艽:“为什么师君会对我这么好呢?”
“大概是缘分吧。”秦艽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第一次见你,便觉得和你有缘。”
朱砂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人会无缘无故地对另一个陌生人好。
但从听到这个答案的那一刻起,朱砂愿意相信缘分。
“我当初试探了师君那么久,还好师君没有怪我。”朱砂又笑道,“尹若游也不会是傻子的。我听抵玉说,她自幼在醉花楼为尚知仁做事,若是傻子,根本活不下去。所以,短短两三个月时间的相识相交,不足以让她为了谢缘觉冒险。”
秦艽犹沉思不语。
朱砂继续道:“何况我命人带她走的时候,在四周布满了毒,绝不会有尾巴跟着。”
“好吧,你说得对,反正到了这儿,量她也翻不起什么花样。”秦艽笑一笑道,“带我去见见她。”
尹若游已坐在前厅等待许久。
一旁桌上跳跃的灯火,香炉里燃烧的香烟,她早屈指弹出暗器打灭;别人给她端上来的茶水,她也一口没喝。秦艽步入前厅,目光在她附近打量片刻,她笑道:“别见怪,我也是佩服你们的本事,才会如此谨慎。”
秦艽也笑道:“倘若真的谨慎,跟着我们来这儿,就不怕我们杀你灭口吗?”
“当时我一心躲避凌岁寒的追赶,你们在暗处,趁我不注意,早有机会杀我。既然你们那时没有动手,我自然是相信你们的诚意。”尹若游始终微笑着说话,但说到此处一顿,她唇角的笑容里平添了几分悲凉,“况且,即使你们要对我不利,与你们相斗,也比……也比以前的生活要轻松自在得多。”
秦艽观察半晌,只觉她神色里的索然落寞不似作伪,笑道:“那你们可以商量着想办法,何至于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