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晚想要一点亮光。”
凌岁寒没有询问原因,点点头,遂也上床躺下,左臂揽住谢缘觉的身体,仍如之前那般将她拥入怀中,用自己的体温给她取暖。
怕自己睡相不老实而影响到谢缘觉,待谢缘觉阖上双目,凌岁寒照样睁着眼睛,决定今晚熬个通宵。
夜风偶尔轻敲窗棂,摇晃的树影映在纱窗之上,窗边未熄的灯火令深夜的卧室始终存在一点微光,凌岁寒借着这一点微光凝目注视谢缘觉的面孔,足足过了半个多时辰,谢缘觉逐渐陷入沉睡之中,她目光也未有丝毫移动,忽见谢缘觉眼角似有一滴晶莹渗出。
“舍迦?”凌岁寒极轻声地开口。
谢缘觉没有回应,呼吸还算平稳。
舍迦是在梦中吗?她是梦到了什么又这般伤心?凌岁寒不由自主地微微倾身,动作轻柔得好似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般,缓缓将唇凑近谢缘觉眼角的那滴泪珠,冰凉的触感登时令她浑身一僵。
——自己是失心疯了吗?!
她迅速往后仰了仰,除了左臂还搭在谢缘觉的腰上,怕对方受凉而不敢收回,尽可能与谢缘觉保持一点距离,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刚才自己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儿?
第144章 日暮途远事难说,生如朝露不独我(一)
拂晓的霞光将窗户染成浅金,鸟雀的婉转啼声唤醒沉睡中的人们,当谢缘觉缓缓睁开双眸的那一瞬,凌岁寒却迅速闭上眼睛。
“为什么突然不敢看我?”谢缘觉见状愣了一下,自己方才似乎是在凌岁寒的眼眸发现一点慌张?
难道是昨夜自己提的那些问题已让符离察觉出端倪?
凌岁寒的确心慌。
昨夜莫名其妙冒犯了舍迦,她此刻心中有一种愧疚感觉,闻言不得不重新睁眼,支支吾吾道:“我……我我睡相不大好,怕影响了你,昨晚没怎么睡,这会儿有些困了而已。”
“那你再睡一会儿吧。”也不知谢缘觉是否相信她的话,不再追问,起身穿衣下床,独自一人率先走到桌边,将桌上的画纸全都收了起来。
“罢了,天已经大亮了,我待会儿还得练半个时辰刀呢,不然人会越发懒惰的。”凌岁寒按了按自己的眉心,试图让自己混沌的脑子恢复清明,随即也披衣下床,走到谢缘觉身后之时已看不到桌上的画作,却见她将数张卷起的画纸放进包袱之中,甚感讶异。那幅昙华馆夜宴图明明是画在绢帛之上的,舍迦昨晚既是在继续完成那幅画作,拿这么多画纸干什么?
她犹豫地张了张口,话到唇边,问出的却变成另一句:“你现在身体好些了吗?”
谢缘觉点点头。
凌岁寒道:“要不,你今天就别出门替人看病了?那些达官贵人平时哪怕多咳嗽几声,也当成天大的事,其实他们病得没你重呢。你想要扬名,不急于一时。”
对这句话,谢缘觉却不回答,不作声。
凌岁寒猜不透她的想法,只得道:“那你先歇歇,我出去打两盆水吧。”
无论接下来做什么,她们总得先梳洗盥漱。
待盥洗完毕,两人到饭厅与颜如舜、尹若游一同用过早膳,才收拾了碗筷,忽有铁鹰卫官兵上门拜访,表示昨日比武凌女侠夺得魁首,左将军已经上报朝廷,请凌女侠入铁鹰卫为职。凌岁寒奇道:“我听俞司阶说,这比武不是要持续数日吗?”
“就凭昨日凌女侠亮出的那一手功夫,我们将军的意思是,无论之后几日还有没有别的高手出现,凌女侠都绝对有资格入铁鹰卫为朝廷效力,他是希望今天能先与凌女侠见一面。”
凌岁寒回头望了谢缘觉一眼。
重回长安等待这么久,才终于等到这个机会,凌岁寒不愿意错过,稍一沉吟,遂悄声与颜尹二人道:“舍迦昨晚病情又有反复,麻烦你们好好照顾她。”旋即便迈步跟着那官兵出了大门,往铁鹰卫官署的方向走去。
尹若游转头看向谢缘觉:“你昨晚病情又发作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颜如舜也道:“你还是别出门了,不如今天歇一天,等阿寒回来,再听她和我们说说铁鹰卫的情况。”
“无妨,我这些年都是这般过来的,吃过药便好,不会有大碍。”谢缘觉犹站在门口,望着晨曦之中凌岁寒消失的背影,其实极想悄悄跟上去瞧瞧,然而一来她的轻功不佳,定然会被凌岁寒等人发觉,二来她今日还约了两个病人要给他们诊治,她想要成名,必须急于一时。
最近谢缘觉有给自己把过几次脉,果然自己的身体比在长生谷中的时候更加衰弱,很可能根本等不到两三年,再不到一年,自己只能够与这个人世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