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来这么僻静的地方?你要说和凌岁寒身份有关的事?”
“不,与她们无关。”尹若游此时声调竟颇有几分冷淡,正色道,“我是要问你——你打算离开?”
颜如舜先是纳罕,自己何时说过这话,旋即想了一想,恍然道:“现在当然不会,不过以后总有一天……”
“那舍迦的病呢?阿寒的仇呢?”尹若游打断她,稍稍顿了一瞬,再加上一句,“还有我中的毒……你都准备不管了?”
“这些事情总能解决的。你的毒只剩下两味药没有着落,不过魏赫与梁未絮已到长安,我们可以设法从他们那里入手;至于在秦艽手里的虎胆木嘛,我想以秦艽的本事,她即使到了别国它邦,应该也不会默默无声,大不了什么时候我还是离开中原一趟打听一下她。阿寒要报仇的事倒是个难题,幸好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有这么多的时间提前准备,未必不能破局。而舍迦的病……说实话我们帮不了她,只能在今后多找找关于菩提心法与阿鼻刀法的各种传闻。”颜如舜确确实实一直在为她们思考解决办法,“可是这些事情都解决以后,再过个十年二十年,甚至我们都变老的时候,我们总不可能还一直待在一起吧?”
颜如舜从未想过会和谁长长久久地同行一辈子。
在江湖的这几年,或者说在人间的这二十几年,她一直都是孤独寂寞的。
她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孤独寂寞。
“为什么不可能呢?”尹若游眼眸里的琥珀微光闪闪烁烁,语气里明显带了点愠怒,直截了当地道,“为什么我们四个人不可能一直待在一起?是因为前天夜里,我说了我喜欢你,所以你才想要逃开我?可你如果不愿,我也没有缠着你、勉强你。这两日,我们明明还是从前的相处,我们以后也可以是从前的相处,为什么——”
“你先等会儿。”
颜如舜的脑子懵了。
对方的话才说到第三句的时候,她的脑子就在一刹那间完全懵了,好不容易才恢复思考能力,遂立刻打断对方,笑着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是我失忆了么?你在前天夜里……有说过那话?”
尹若游道:“你不要装糊涂。或许别人听不懂,你怎么可能听不懂?”
颜如舜脸上的表情渐渐凝固,再笑不出来,良久道:“我确实没有听懂……”
但她现在已经知道了是哪一句话。
尹若游闻言甚是惊疑。
爱,从来是两个人之间的事,如果对方有所拒绝,尹若游最讨厌死缠烂打的行为。她一直认为,颜如舜当时的沉默便是拒绝的意思,所以即使她有几分伤心,几分不甘,她却不愿意在这件事上过多消耗自己,也消耗对方,遂与颜如舜一同“默契”地选择继续做朋友。
如今想来,真是可笑,什么“默契”,原来颜如舜压根就没有听懂她那番话的意思。
而尹若游也始终未想过这个可能,只因她毫不怀疑颜如舜是一个聪明人,对很多事都看得通透的聪明人,既然从前颜如舜能够敏锐地猜到她那么多心思,为何偏偏……
两人面对面,各自静默无言片刻,突然仿佛醍醐灌顶一般尹若游又轻声而笑,笑意里带了一点微微苦涩。
“好,那我现在再说一遍。我爱你——你听懂了吗?”
这声音轻而坚定,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如一支箭射中颜如舜的心脏。
居然带给她隐约的疼痛感。
她活了二十有四年,至今为止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明明白白说了“爱”这个字。
这个对于她而言太过陌生的字。
这个世上竟会有人对自己说这个字。她下意识地摇摇头,艰难地张开口,语音干涩:“你才离开醉花楼不久,这段时间基本只和我们相处——”
“我明白你的意思。”尹若游大概猜得到她接下来要说些什么,忽上前两步,伸出一根手指又贴在她的唇上,截道,“是,我在醉花楼待了很多年,在风月之所待了很多年,见过数不清的虚情假意。所以,我很明白,我比谁都明白,真正的爱与它们之间的区别。”
这一次,尹若游说的话不再那么委婉,不再那么隐晦。
直白又坦荡地表达出她对她的爱。
颜如舜似乎已恢复冷静,却还未恢复自己的笑容,且往后退了两步,站在树下的阴影里:“那我更不明白,你喜欢我什么呢?”
“我偶尔也想过这个问题。”尹若游偏了偏头,像是沉入回忆之中,“最初,是有些羡慕你,更向往你,我永远做不到像你那么潇洒,那么超然。后来,便是觉得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会很放松很愉快,而再然后,则是对你的好奇。你之前真的很神秘,比谁都神秘,你知道吗?所以我想要探究你,也的确一直都在探究你,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