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她再次望向那红衣女郎,眼中透出一点羡慕,能够不伤害他人、凭自己的本事赚钱谋生,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正感慨间,却见那红衣女郎已走到一名锦衣公子身旁,那公子出手阔绰,别的百姓大都只给几文铜板,他竟直接掏出一锭银子放到了铜盘里,笑得颇为暧昧:“娘子如此美貌,你家人怎舍得你天天在外受风吹日晒,不觉辛苦吗?娘子方才劳累那么久,这会儿可愿到寒舍歇歇脚?”那红衣女郎瞬间冷下脸,毫不犹豫地将银子还给对方,转身欲走,而那公子挥挥手,当即有两名护卫拦在了她的面前:“我们郎君看得上你那是你的福气,小娘子可不要敬酒不吃——哎呦喂!”
他们一句话尚未说完,袁雅指间弹出三枚小石子,刹地打中他们后背穴道,那锦衣公子与那两位护卫同时摔倒在地,疼得不停打滚。
袁雅若无其事地站在一旁,仿佛这儿发生的一切与她无关。唯有那红衣女郎的目光越过人群,正对上她的明亮双眸,对着她展颜一笑。
离开此处以后,那红衣女郎有意与袁雅走在一起,待走到僻静之地,她才微笑开口:“多谢你啦小妹子。”
袁雅奇道:“你怎么知道是我出手?”
那女郎笑道:“我是练戏法的,眼力怎么会不好呢?”
袁雅颔首道:“你莫要怕,我最近住在这镇上,他若敢再找你麻烦,我会教训他的。”
看相貌,那红衣女郎大约二十来岁的年纪,比袁雅要年长一些,然而袁雅认为自己身怀武功,自然是应该保护对方的。
“我姓冷,单名一个红字。”那女郎又笑问道,“妹子你呢?”
“我……你叫我袁雅吧。”
互通了姓名,两人的交流渐渐多起来。冷红谢过袁雅的相助之恩,问她想要什么报答。袁雅刚想道一句“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话到唇边,脑海中倏地闪过适才那几幕神奇的画面,忍不住问道:“你刚刚是怎么做到的?我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地看了许久,还是看不明白你究竟是怎么把那些花儿鸟儿变出来的。”
冷红笑道:“戏法的精彩在于表演的过程,倘若揭开了秘密,不再感觉到惊喜,反倒没什么意思。不过……你若实在喜欢,我教你一个简单的,让你给别人惊喜,怎么样?”
袁雅自幼没有朋友,当学完冷红所授的戏法,回到家中,她想了一想,只能在母亲的面前表演。这些年来那大盗从不许璎珞独自出门,她被困囹圄多年,已快忘记人间的市井街头有怎样的风景,好不容易看见如此有趣的玩意,哪怕袁雅的手法有些拙劣,她还是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眉目间都是欢喜神色。
要知她们母女虽已在一年前和解,但毕竟,彼此相处仍然很有些拘束,不可能像寻常人家那般亲切亲热。袁雅见母亲难得露出笑颜,也是高兴,次日前往冷红的家中,希望她再多教自己几个戏法,不料在冷红家里见到一个俊俏的年轻郎君。
此人自称姓荀名青,与冷红夫妻相称。袁雅见状甚是惊讶,盗贼与戏法师同样需要好眼力,她几乎一眼瞧出对方是女扮男装,却不知这只是她们假扮做戏,又或者她们确是……但袁雅不是爱追根究底探听别人秘密的人,对方既不说,她便不问,双方谈的还是昨日之事。
“我真的只是举手之劳,你们用不着在意。昨儿冷娘子已经谢过了我,你就不必再谢。”
“可不是这个道理。她是她,我是我,她谢了你,我却还没有谢过你,这怎么能行呢?”荀青一边微笑,一边从旁边桌上拿了面铜镜递给袁雅,“就像她从小是练戏法的,我学不会这玩意,但我也有我自己的本事,所以我平日走街串巷,替人磨治铜镜是很有一手的。这是我自己打磨的一面铜镜,你若不嫌弃收下它,就算是我送你的谢礼吧。”
这的的确确是一面好镜子,比市面上所售卖的大多数铜镜都清晰清楚得多,对于袁雅这般青春年纪的少女而言应是一件极好的礼物。
袁雅下意识接过,在镜中看见自己的那张脸,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立刻将铜镜还给了对方。
荀青狐疑道:“怎么了,这镜子有何不妥吗?”
袁雅道:“不,它没什么不妥,只不过我……我不喜欢照镜子……”
这是实话,她的房间里从来没有镜子,若非特殊原因,她极少照镜。
荀青不解道:“为什么?”
短短两三句话的时间,袁雅已将自己适才的失态掩饰,重新收拾好情绪,眉目又带笑意,说出来的话却令人大感诧异:“我这张脸这么难看,有什么好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