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你怎么还不批评我们啊?”
凌知白道:“我为什么要批评你们?”
“虽说以少胜多,很不公平,很不讲道义,但是对付那种十恶不赦的妖女,也不需要讲什么公平,所以……我们干脆旁观,也没有阻拦……你真不批评我们啊?”
凌知白道:“仅仅是这个原因吗?”
众人默然不语。
凌知白低首看向自己的右肩,轻声道:“我很清楚,一定还有别的原因。所以虽我不太赞同你们的想法,但是这件事,谁都可以批评你们,唯有我不可以。”
众人把头埋得更低:“师姐……”
段其风叹了一口气,突然将话锋一转:“那个人我见过。”
凌知白道:“哪个人?”
段其风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道:“相貌和我们不太一样的那位娘子,应该不完全是汉人。”
凌知白道:“她叫尹螣。”
“尹螣?”段其风奇道,“据我所知,她是姓尹,但不叫什么尹螣,而应该叫尹若游。”
“什、什么?”显然这句话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不可置信,七嘴八舌地询问,“段师兄,你没开玩笑吧,是长安城最出名的那个舞姬,什么‘银龙女’尹若游吗?你在哪里见过她?”
段其风道:“当然是在醉花楼。”
此言一出,四周登时鸦雀无言,众人目瞪口呆,比方才更惊讶一百倍的目光注视着他。
定山有派规,但凡定山弟子,绝不可前往风月场所寻花问柳——这一条派规如若违反,受到的惩罚可不轻,甚至有可能被逐出师门。凌知白看向这位师弟的目光渐渐有些严厉。
段其风咳嗽两声:“你们听我解释。”
“前年拾霞师叔到长安办事,晓晓不愿和师叔分开,非得缠着一起去,但她年纪还那般小,师叔怎么可能带她下山。”段其风顿了顿,将声音压得越发低,“哪里料到她那么胆大包天,师叔下山以后,她居然偷偷跑了下去,不知怎么问的路,还真一路跑去了长安。”
“啊?这事我怎么不知道?”唐依萝闻言脸色微变,下意识合起双掌,祈祷上苍保佑自己师妹平安无事,又赶忙问道,“她一个人在山下没受欺负吧?”
段其风笑道:“这事发生的时候你跟着三师叔到云意门做客,又不在山上,你怎么知道?我说,这都前年的事情了,你这会儿祈祷能有什么用?其实你应该明白的,我们晓晓师妹天生神力,这世上能欺负她的人不多,但她毕竟年幼,我们肯定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山下乱跑,掌门派了好多人外出寻她,结果——师姐,接下来的事情能说吗?”
能获准许下山历练的定山弟子,品行都经过考察,凌知白相信他们对待同门的情义,点点头道:“你说吧。”
段其风道:“结果她到了长安,却找不到七师叔在哪儿,又见长安繁华,玩心大起,竟跑到庆乐坊去玩。我们终于打听到她的下落,吓了一跳,赶紧去庆乐坊寻她,万幸找到她的时候不晚,她一切安好,一丁点事都没有。而我当时在醉花楼搜了一圈,便见了那尹若游一面,只不过她在台上,我在台下角落,她应该对我没有印象。”
“晓晓她怎么……”唐依萝听到此处,后怕不已,纵使段师兄已明确表示晓晓师妹一切安好,她一颗心仍砰砰跳个不停,喟然叹道,“罢了,她无事便好。不过……有一点我还是奇怪,这事发生的时候我不在山上,怎么我回来以后,都没有一个人和我说呢?”
凌知白道:“她并不知晓庆乐坊是什么地方,只在坊内待了不到一炷香时间,便被段师弟等人寻到。说起来,倒也是小事一桩,我们自然不会在意,但若是传了出去,免不了江湖里有些多嘴多舌的……对晓晓名声不好,所以我们罚过她以后,谁都哑口不言,只当这件事不曾发生过。”
在场定山弟子听懂她的意思,立刻做下保证:“师姐放心,我们也绝不会对其他人提起这件事。”
凌知白道:“除此之外,尹螣便是尹若游、以及她住在无日坊一事,亦要守口如瓶,不可告诉任何外人知道。”
唐依萝道:“师姐觉得她很有可能是逃出来的?”
凌知白颔首。
众人再次立即道:“是。”
凌知白继续沉思:“另外,我们在长安的这段时间,如果她被人发现,尽量帮她一帮。她既已离开醉花楼,就莫要让她再回去。”
“这个就没必要了吧?”齐在明发表自己的意见,“她可是凌岁寒和颜如舜的朋友,能是什么普通人吗?还需要我们帮忙?”
凌知白道:“她身为长安城第一舞姬,平日里多与达官显贵、甚至皇亲国戚打交道。师尊常和我说,在如今人世间,权力并不输给武力。所以我猜想,纵然她是武学高手,也不一定能……不然她不会待在醉花楼那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