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若游蹙起眉头,将信将疑,欲言又止。而就在她们低声说话的同时,不远处又有一扇门悄悄打开,门里冒出一个脑袋,举目望向前方人群,眼珠忽然转了转,刹那间拔高声音:
“女侠姐姐,是你吗!”
在场的“女侠”不止一人,群豪先瞧了瞧那出声说话的少女,又顺着少女的目光望去。定山派许见枝“啊”了一声,指着自己的鼻子,诧异道:“你不会是叫我吧?”
“女侠姐姐,真的是你!”阮翠脚步欢快地跑过去,她母亲在身后拉都拉不住,很快跑到许见枝跟前,“你不认得我了吗?去年也是二月的时候,我在街上卖花,冲撞了一位贵人,差点被他家仆役打了一巴掌,多亏了女侠姐姐你出手相救,还一路护送我回家。可惜我问你姓名,你只说你是定山派的弟子。”
这种举手之劳对于许见枝而言实在平常,她回忆片刻,好像是有此事,“哦”了一声,心道难怪这地方自己似乎曾经来过。而四周其余百姓听见她们这番对话,双眼登时亮起光芒,脸上表情又惊又喜:“定山派?各位大侠都是定山派的道长吗?!”
“在下确是定山弟子凌知白。”青衫长剑的女郎拱了拱手,先报出自己的名字,又微微侧身,让自己的师妹师弟们都做了自我介绍。
那数名百姓彻底放下心,挺直腰杆,身体不再发抖,甚至眉开眼笑,极亲热地与凌知白与许见枝等人问好。而她们因为欢喜激动,嗓门不小,“定山”二字随风传到了附近其余人家,每一扇紧闭的房门终于都逐渐打开。
这一变故,看傻了在场除定山弟子以外的所有江湖人士。
随后,包括阮翠与杨满娘在内众多无日坊百姓都认认真真回答了凌知白的问题,说出自己对于凌岁寒的印象。
“就凭这些事,你们就认为她肯定是好人?”一旁孙捍天等人回过神来,听得满脸惊疑之色,一方面奇怪她们口中的凌岁寒怎么和传闻中的召媱大不相同,一方面绝不愿承认自己错伤好人,怒气冲冲道,“那锭银子又不是凌岁寒给你的,关她何事?你们不是说,昨日你们前去拜访,她什么都没有给你们吗!”
他们的手里始终握着刀剑,血迹未干的刀剑,再大声一吼,在场百姓吓得心一跳,全身瞬间冒起冷汗。下一瞬,所有定山弟子不约而同迈动脚步,都护在了她们身前。
段其风脸色冷,语气更冷:“你们说话可以小声一些,我相信大家都能听得见。”随后回头看向那群百姓,立刻变了一张脸,又是笑容满面。
她们松了一口气,面面相觑片刻,其中年纪最大的一名老妇突然开口说话:“她是什么都没有给我们,但昨晚她们和我们一起吃了顿晚饭。先前我们一直以为那四位娘子是显贵出身,一锭银子对她们那样的人家来说简直就是九牛一毛。我根本没想到,昨天那位凌娘子却告诉我们,她手里没多少银子,但今后我们若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困难,我们可以找她们,她能帮都会帮。我活了也有六十来年,见多的人和事其实不少,我能听得出来,她说的不是客套话,而是真心实意。我们今儿才明白,原来那四位娘子根本不是什么豪门贵女,而都是江湖侠客,可是……可是江湖人和我们也同样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的,能这般平等待我们、把我们当朋友的,我们所知道的,除了各位道长,也就只有那四位娘子了。所以……所以我们才觉得那位凌娘子必定是好人。”
这番话落,凌知白若有所思,侧头看向自己的师妹师弟们,均陷入一阵长久的沉默。
颜如舜与她们的距离不近不远,站在一旁墙边,倏然展开笑颜。
能有这群百姓为凌岁寒说好话,或许能解开定山派与凌岁寒之间的误会,颜如舜为此而笑并不奇怪,然而令谢缘觉疑惑的却是她的笑容里似乎还有一点自嘲,遂忍不住问道:“你笑什么?”
颜如舜道:“我笑我和阿螣,我们……都赌输了。”
尹若游如花艳丽的一张脸上露出极复杂的神色,思索少顷,忽道:“我们先回昙华馆。”
谢缘觉道:“现在么?”
尹若游道:“目前最要紧的事是救出凌岁寒,伤了她的人以后再教训,我们先回昙华馆商量一个计划。”
三人的任何动作,都在四周群豪与定山弟子们的注视之中,但他们踌躇一阵,并未阻拦。
另一边,凌知白与那群百姓又说了几句话,这才郑重向她们告辞,继而向群豪道:“诸位不是还要治伤吗?我们还是先找医馆吧。”
告别无日坊,众人在附近寻了一家医馆,伤者前去求医,凌知白则率众多定山弟子在对面一家酒楼临窗而坐,耐心等待。这会儿还不是用膳的时候,酒楼里的客人并不多,倒是颇为清静,酒博士将点心给他们送来,他们道了一声谢,怔怔地看着盘里点心,谁都没有动筷,静默良久,才有人忍不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