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与尹若游享受同一待遇的,还有一名少女,只比尹若游大上两岁。
名唤莫如烟。
莫如烟不仅仅年纪比尹若游稍长,进入醉花楼的时间也比尹若游早两年。她容貌性情亦是一等一,当然同样是梁妈妈重点栽培的对象,正因如此,她一般不与楼里别的同龄女孩接触,好不容易见着一个同伴,岂有不结交之理?而尹若游谨记母亲的嘱托,不能与任何人交心,但对方主动示好,她无法置之不理,至少表面上须得热情相待。
如此,在此后数月,两人一同饮食,一同学习琴棋书画,一同在闲时聊天谈地,仿佛真成了朋友。
若要成为醉花楼的名妓,除了容貌好,才艺也绝不能差,才能够讨好那些最爱附庸风雅的达官贵人。是以每一位被卖进醉花楼的女童,被驯服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由专人来考校她们对于歌舞以及各种乐器的天分。令梁妈妈十分欢喜的是,她买下的这两个女孩,不仅容色一流,且一个擅舞,一个擅箜篌,称得上天资过人。
尽管只学了两年时间,莫如烟弹奏箜篌的技艺越发娴熟,已不输长安城中许多乐师。按照梁妈妈的安排,养到她到十五岁,再正式让她接客。岂料那日醉花楼举办宴席,原本可以暂时在自己房间歇息一日的莫如烟,却偏偏将自己的箜篌搬到院里弹奏,吸引了两位贵人的注意,特地将她唤到自己房中作陪。
当天夜里,尹若游与莫如烟一同用晚食,尹若游才吃两口饭便觉没了胃口,双筷一撂,终究是忍不住道:“你是故意的。”
“什么故意?”
“你故意弹箜篌让他们听见。”十岁的尹若游还不会拐弯抹角地说话,“你干嘛这么做?你不讨厌那些人吗?”
“我们现在还小,梁妈妈肯定不会让我们轻易卖身的,不然以后我们就不值钱了。正好,我们可以趁此机会多和客人接触,多赚些钱。”莫如烟压着声音,悄悄地道,“虽说客人们给的赏银,梁妈妈一定会收回去,但我们每次偷偷藏一些,她不会发现的。等我们攒够钱,就可以想办法逃出去了。”
尹若游亮起眼睛:“逃?怎么逃出去?”
莫如烟道:“我还没想好呢,不过慢慢想,今后总有办法的。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得先攒钱。”稍一顿,又补上一句:“而且,得是在我们长大卖身之前,攒够钱。”
莫如烟的话,颇让尹若游心动。她犹豫两日,最终下定决心,寻了一个机会与醉花楼的贵客“巧遇”,果然在那天同样得了一大笔赏银。
然而她二人如此举动,显然令梁妈妈大为不满。毕竟她们如今年纪还太小,其实脸上稚气未消,原本梁妈妈是打算等她们的脸完全长开,再让她们亮相于众人眼前,必定一鸣惊人,不然早早与客人们接触,待她们长大,哪怕越长越美,对那些贵客而言也失去了新鲜感。可惜事已至此,她们已经在贵人跟前露了脸,对方记住了她们,点名要她们相陪,她除了狠狠把她们骂上一顿,终究是于事无补。
尹若游挨了骂,依然十分欢喜。
她从未见过这么多银子。
纵使大多数的赏银她不得不上交给梁妈妈,余下的那么一点也是尹素做几年绣活都赚不到的钱,必须得好好藏起来才行。而她虽是独居,有属于自己的房间,但每日会有仆役前来屋内打扫,为避免这些银子被这些仆役发现,她上下左右地打量,将屋内每一个角落都细细检查了一番,思索何处藏钱最好,万万没料到竟在无意之中发现床底一块木板似乎能够活动。
她怔了怔,不敢再有所动作,一直等到深夜,她熄灭屋内的灯火,只点燃一支蜡烛,打开活动的木板,才知晓原来地下别有洞天,居然是一条可以离开庆乐坊的密道。
一刹那间,尹若游心跳加快,仿佛要跳出胸腔般的欢喜激动,人则似一只轻快的蝴蝶迅速往前跑了几步,本欲直接跑出密道,永远告别身后这个鬼地方,中途脚步蓦地一顿,又想起母亲还住在原来的小屋,一旦自己消失不见,梁妈妈必定要找母亲的麻烦。她面色沉下来,默然伫立原地许久,无奈之下,只能重新返回房间。
翌日,她与莫如烟又在一处苦练才艺,趁着短暂的歇息时间,房内又只有她与莫如烟两人,她连忙问道:“莫姐姐,你比我早来两年,你知道我那间房原来住的是何人吗?”
“我当然知道,我刚来的时候,那间房原来的主人还没死呢,好像是叫什么锦瑟,是醉花楼曾经的花魁娘子。”
“还没死?那她后来死了吗?”
“听说是患病死的。怎么,你知道你的房间原来住过死人,害怕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