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婆婆不点头,可是也不否认,想了想道:“你能把那位颜娘子找回来吗?”
尹若游遂知自己大概是猜对了,她呆呆地看了母亲一会儿,又茫然地往窗外一望,应了一声:“好。”又向凌岁寒与谢缘觉道:“请帮我照看一下我母亲。”
待尹若游走后,禅房里骤然变得安静,凌岁寒与谢缘觉又不由得互看了一眼,满腹疑窦,却不知从何问起。又过片刻,张婆婆终于站起身来,轻声笑道:“真不好意思,我刚才手滑,把饭菜都洒了一地……”说着就要去拿扫帚打扫。
“不碍事,待会儿我来收拾吧。”凌岁寒拦住她道,“不过已经正午了,是该吃午食的时候。善照寺的厨房在哪里,我再去买些素斋来,你坐着歇会儿。”
张婆婆与她说明了厨房所在的方向位置,目送她离去以后,视线又收回来看向谢缘觉,欲言又止。
谢缘觉道:“您想说什么?”
张婆婆道:“我听慈舟法师说,螣儿和她的几位朋友来了寺里,你们真是她的朋友?”
谢缘觉道:“不是。”
“哦。”听到这个回答,张婆婆脸上显然闪过一丝失落之色,怅然地笑了笑,“螣儿自小到大,从来不曾有过朋友,我还以为……”
谢缘觉看出她神色里明显的失望,一愣,道:“不过……我们现在关系或许还算不错。”
张婆婆道:“但那天夜里,你们不是才认识吗?”
谢缘觉摇摇头,沉思少顷,还是将她们与尹若游相识的经过讲述了一遍,只不过删繁就简,许多细节不提,包括她们今日闯入润王府之事更不提。
张婆婆虽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但也听得出她们之前与尹若游似乎闹得很不愉快,长长叹了一口气道:“螣儿的性子确实孤僻多疑,这也有我一半的错。”
正巧这时凌岁寒端着一盘素斋回到房间,听闻此言,不解道:“你的错?这关你什么事?”
“这让我从何说起呢……”张婆婆微微侧过头,望向禅房正中供奉的一座小佛像,神情悠远,低声道,“我不姓张,我本姓尹,单名一个素字。”
“所以尹若游是随了你的姓?那她的父亲是谁?”
“他父亲……曾是醉花楼的一位客人。”
“醉花楼?”凌岁寒一惊,“那你……?”
尹素依然望着那座小佛像,面上露出苦笑,继续道:“我父母一个是大梨村的教书先生,一个是大梨村最有名的绣娘,我家虽算不上什么大富大贵,但衣食无忧,本来也甚是满足。直到那年……大梨村遭了一场洪灾,滔天的洪水冲倒村中许多房屋,我跟随父母离家逃难,哪知途中与他们失散,我找了他们两天两夜,也没能找到他们的行踪,反而……”她说到此处,脸色比方才更白了几分,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能把后面的话说下去:“反而路遇一个江洋大盗,被他掳走。”
凌岁寒道:“这人就是袁成豪?”
尹素点点头。
凌岁寒与谢缘觉的师长都是江湖里有名的大人物,因此尽管她们一个多年来只顾着埋头练刀,一个更是常年隐居深谷不出,并未怎么在江湖上闯荡,然而各自都听师君讲了不少武林掌故,对于当今江湖武林的各大门派以及各大高手还算了解。据说袁成豪此人武功有多么高强,心肠就有多么歹毒,向来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尹素落在到他的手里,可绝对不会有好日子过。她们心下难过,不忍再详细追问。
尹素显然也不愿过多回忆那段经历,只道:“我被他掳到了一个陌生的所在,又过几日,他本打算将我杀死。所幸有一位也算与我同病相怜的女子,名唤颜璎珞,亦是被袁成豪掳来此地的无辜百姓,她替我向袁成豪求了请,袁成豪这才答应饶我一命。”
凌岁寒脱口道:“颜璎珞?”
“怎么了?”
“颜如舜之前好像说过,她母亲便叫颜璎珞。”
“我刚刚也猜她应该是她的女儿。”
谢缘觉道:“既然她也是被袁成豪掳来的无辜,怎么袁成豪不杀她,还愿意答应她的求情?”
尹素道:“我起初同样奇怪这一点,后来看她和袁成豪的相处,才知她在袁成豪的面前竟是做小伏低、卑躬屈膝地讨好着对方。袁成豪似乎很享受她的殷勤,对她比对我好得多。那段日子,多亏了她一直保护我,开解劝慰我,才支撑着我活下去。不然,即使袁成豪不杀我,我也早忍不住自尽。”
尹素与颜璎珞出身不同,颜璎珞本是大户人家的丫鬟,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领会上情;而尹素自幼跟着父亲读了不少圣贤书,自有一身峥峥傲骨,怎能忍受得了这样的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