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意告诉自己,就当给裴允文留一份薄面,“我想夫人说话还是要讲究分寸,夫人所谓的东西,我并不需要,至于我与裴允文的事,让他自己和我谈,如果他和你的想法一样,我不会纠缠。”
这样的对话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起身道:“夫人,我们再谈只会更加撕破脸,都给双方留点余地,日后好说话,晚辈告辞。”
沈意转身不带一丝犹豫的走了出去。
许芷芙就在屏风后面,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见人离开,便走出来“娘,没想到她这么难缠,不做妾,难道妄想正妻,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
装裴夫人的许氏道:“是个有大心思的,银钱都不动心,硬的不行,咱们就来软的。”
许芷芙反应了一会,“娘,我懂了。”
雪下得又急又大,沈意刚走出来的时候,只是零星雪粒,逆风而行,北风裹挟着雪粒直往脸上,衣领里扑,瞬间帽子上,肩膀上落得都是雪,冰凉刺骨。
这样的天气行在路上十分艰难,她一直一直不曾停下脚步,却突然在走到分叉口处迷茫,是要去牙行,还是要回家,好像这些都不是她想去的地方,属于她的地方,疼她的父母,一起相伴的好友,拼搏多年买下的房子,都如前尘往事,只会停留在梦里。
雪粒变成雪片,大片大片落下,街道,屋脊,所有的一切瞬间都落成一片白。
在这古代,能结秦晋之好,她和裴允文之间相差的太远,阻隔太多。
她只是市井小民,他是煊赫名门之家,她再努力也只能是一个富户,门第身份是她无法跨越的鸿沟,受困于后宅方寸之间,那么她便不是她。
让裴允文舍了家庭亲情,断也不是她忍看的,有些东西,注定了结局,不同的思想,社会观念,她们之间需要调和的太多。
她在心底叹息,如果他只是如牙行初见时那样的身份该有多好,两个人有一个小家,过普通人的小日子。
总会听过有缘无分,当时年少,从未理解其中的真正含义,想着只有争取努力就能够,此刻却深刻的知道,原来能有一段缘已实属不易,不能太过贪恋那个“分”。
第96章 与君相别
◎裴允文,我们就走到这里吧◎
马车行在落满积雪的青石板路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这样的声音雪必定很厚。
马车行驶的艰难,石砚搓了搓因为拽着缰绳而冻得麻木通红的手,“公子,雪下了快一天,太厚了,一定要去沈姑娘那吗?”
裴允文掀开马车侧面的挡风帘子,便有冷风灌进来,天色已黑,路上看不到行人,“去看一眼,雪太大,我不放心。”
京城少有下如此大的雪。
“公子,到了。”石砚一说话,呼出的白气如烟。
裴允文撩了帘子看着鼻子脸冻得通红的石砚,下了马车从荷包掏出银子,“去找一个地方暖暖,过一会再来接我。”
“谢谢公子。”石砚喜滋滋地用冻木了的手接过,跳上车辕,驾起马车离开。
裴允文这才敲门,“沈意,是我。”
听到门口的声音,沈意踟蹰了一瞬,并没有同往日一样,急急地跑去开门。
她其实还是没有太想好,也可能不是没想好,只是知道结果,不想面对。
“怎么这么久才开门?”
沈意晃了晃手里的油灯,“找灯耽搁时间了。”
裴允文看着沈意手里的灯,有些抱怨地道:“你怎么总是不喜欢点灯。”
“味道太重,闻不惯。”可能是上一世电灯用习惯了,油灯燃后呛鼻子的烟她实在不喜。
晚上天黑,她就早些睡,白天走得多疲累,一睡一宿。
她果然是能吃能睡的,以后,也是能吃好睡好的。
裴允文见院子里的雪都扫完了,堆在一角,“明日我来,帮你把雪拉出去。”
沈意脚步顿了一下,稍微用力抓紧了手里的煤油灯,并未回答。
提着油灯,率先走进灶房,今日烧火早,灶房的火早已经落了,没有一丝火星,只是屋子能遮挡掉外面的寒风。
她将油灯放在高处的案板上,靠着案板,静静地看着裴允文,今日的他身着暗玉紫蒲纹披风,头上简单插一只白玉簪,煤油灯映照下,如玉的面庞更如隔着朦胧山海,远在云端。
她的眼光真好,这样俊秀与才华集于一身的人,她的运气也不错,能遇到这样让她倾心的人,此生可能只此一人了。
裴允文总觉得今日的沈意有些不同,往日都会找了小马扎,两个人在灶台旁,边烤火边聊天,今日灶房冰冷,不知是未生火,还是火已经燃尽了。
油灯晃在她身侧,一向让他觉得温暖的人,却带了一丝朦胧的清冷,不可触碰,那比黑夜还黑的瞳仁,深得让他不安,“怎么这么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