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源点点头,视线移向周天韵。周天韵神色萧然,似察觉到凤帝的注视后抬头,微微一笑:“陛下,臣今日就是过来献宝的。其他的,臣也不懂。”
裴源轻“嗯”了一声,又看向柳玉书:“今日这热闹是文侧君一手促成,事到如今,不说两句吗?”
柳玉书颔首道:“臣只是不忍见陛下遭奸人蒙蔽。何况太女之位关乎着江山社稷,臣作为陛下之君,自要为陛下分忧。”
裴源又瞥向柳玉书身后的韩柏。与前三君的冷静沉着不同,唯有他脸色惨白,无比惶恐。他不知发生了什么,却也能感受到局面不对劲,所以下意识就躲在了柳玉书的身后,就像平常那般。
察觉到凤帝的注视,韩柏不知是情绪所染,还是恐惧作祟,竟一下子泪水涌出,语无伦次道:“臣不知道,臣什么都不知道。”
裴源凝视他良久,抬手召他道:“过来。”
韩柏满心不安,只是紧紧攥着柳玉书的衣袖,似乎柳玉书比凤帝更让他心安。
西川王见状,嗤笑出声,语气中满是轻蔑与讥讽:“陛下啊陛下,国事您治理得如何,暂且不论。只看看这后宫,慧君与侍卫苟且,还生了野种;宸贵君、淑君、李卿君、傅侍君的宫殿全都空着,各个都不知去向;凰贵君又是一副病歪歪的样子。满打满算凑齐了四个,似也都未将您放在心上。您这后宫,当真是乱得一塌糊涂,连几个男人都管不住,竟还妄想治理天下?您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裴源闻言,嘴角微微上扬,语气却透着几分冷意:“朕又不是金银财帛,未得人人喜爱,有何奇怪?”
她抬头直视西川王,目光如刀:“倒是你,若今日朕将这凤位给了你,你确定自己接得住吗?”
西川王微微一愣,旋即冷笑出声,语气中带着几分狠厉:“陛下昔日还是王卿时,曾对本王说过这样一句话:暴雨,会冲刷掉所有的罪证。本王深以为然,铭记至今,故而特意选了这暴雨夜,带着诸位大臣前来逼宫!如今,整个皇宫的禁军皆已落入本王之手,陛下身边的后君尽数已向本王投诚,紫宸殿的宫侍也早已被本王牢牢掌控。如今的陛下,已是穷途末路,身侧无一可用之人。本王劝陛下一句,乖乖写下让位诏书,还能保全几分体面。待明日天晴,陛下驾崩的消息传遍京城,本王自会确保陛下依旧是百姓心中那位与菩萨签订契约的仁德凤帝。”
裴源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大笑出声:“朕原以为裴爽是八个皇女中最蠢的,没想到你才是最天真的那个。被人当成靶子放在明面上这么多年,你竟一点都未察觉不对?甚至还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已经经掌控全局?”
见西川王脸色阴沉,裴源语气愈发冷冽:“你以为这些大臣是你带进宫的,她们就都是你的人了吗?”
裴安一愣,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身后的诸臣。昔年母皇在位时,她们便是西川王府的常客。后来她去了西境,她们依旧替自己筹谋。自一年前回京后,她们更是对自己鞠躬尽瘁,扶持着她在朝堂上站稳了脚跟,有了一席之地。
念及此,裴安猛然转过头,怒视裴源,咬牙道:“死到临头,你还在此挑拨离间!”她看向凤帝身侧的羽扇,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羽扇!”
羽扇低垂的眸子微微抬起,柳叶般的眸子轻眨,似是没有明白西川王的话外之音。
裴安眉头紧蹙,似是意识到羽扇叛变,一时之间,只觉得熊熊怒火在心中燃起,言辞讥讽道:“贱人!不过是做了几日君后的位置,真当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莫要忘了,当初是谁救下了你!教你谋生的手段!否则凭你低贱的身份,焉能踏入皇宫?”
羽扇的柳叶眸微微弯起,语气中带着几分冷意:“西川王这是哪里话?当初奴家是晕倒在了您的马车旁,可若不是奴家生了这双眼睛,您会屈尊救下奴家?至于谋生的手段?住进御宴楼,成了女人玩弄的倌郎,这不是下面长个东西就能做到?怎成了您教的手段?莫非,奴家这东西,是您给的?”
裴源:“……”
羽扇话音方落,殿中忽而传来一声不合时宜的轻笑,打破了殿中凝重的氛围。
裴安本就满心怒意,闻声瞬间回头,目光如剑般寻到了声音的源头,竟是太府卿聂秀慧。
聂秀慧迎着裴安的冷眼,只是微微耸肩,神情自若,毫无惧意。
只一瞬间,裴安心底的不安终于如暗潮涌动。
她终于察觉出了不对经。所以,她第一次正色审视起在场的每一个臣子。众人虽依旧恭敬侧立,但氛围却与在宣政殿的朝会毫无二致,全无逼宫的紧张与肃杀,反而像是被半夜三更唤入紫宸殿,应付了一场无足轻重的“晚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