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转身离去,步履间带着几分潇洒。
西门眙似乎陷入了卦象里,闻言只是随意摆了摆手,算是回应。
登仙台矗立于东区,与太学府的思贤阁比邻而居。夜幕低垂,两座楼阁的灯火同时亮起,微弱的火焰在疾风中摇曳生姿,宛如天上闪烁的星辰。
不远处,朱雀门楼上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陆萧玉步履匆匆,一路疾行至紫宸殿。计安尚未及通传,殿门已被猛然推开。
凤帝身形清瘦,双眸深陷,透着几分阴鸷:“你说什么?”
陆萧玉跪叩于地,沉声道:“陛下,齐翁卒了。”
裴源愣住。
身后宫侍忽而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不过是发了场高热,怎就卒了?”
陆萧玉不知此宫侍何人,但见其举止与凤帝颇为亲昵,想来是深受凤帝信任。故而直言:“齐府人报,说是高热引发了旧疾,加之齐翁年事已高,药石无功,终究没能挺过来。”
裴源微微蹙眉,语气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向众人解释:“自齐翁致仕归隐,身子便一直不大安乐。朕总觉得哪里不对,也曾命曾芩燕暗中查探,无论是所食药渣,还是衣食住行,皆未曾发现丝毫异样。仔细回想,去岁春时,齐翁尚是老态龙钟的模样,可过了朕的万寿节后,精神便有些恍惚,似是大不如前。”
陆长行沉吟片刻:“陛下若有怀疑,臣愿亲自去探查一番。若是中毒病逝,尸身必能发现端倪。”
裴源本欲同行,却余光瞥见周天韵缓步而来,身影沉稳,似有要事禀报。
裴源微微点头,对陆长行道:“去吧,务必仔细。”
陆长行颔首应是,步下石阶时,与周天韵错身而过。他瞥见她怀中抱着一面歙砚,那歙砚看似寻常,或许只是匆匆一瞥,未曾察觉其中玄妙。
只听周天韵娇滴滴地喊道:“陛下~快看看臣又带来了什么宝贝~”
声音带着几分甜腻,引得陆长行微微皱眉,故而步伐愈发飞快,很快隐匿在夜幕之中。
裴源这才收回视线,看向周天韵,一脸不耐烦道:“朕不是说过,再遇到喜欢的宝贝自己留着就好,不必拿给朕看了。”
见凤帝转身入殿,周天韵忙亦步亦趋地跟上,笑嘻嘻道:“陛下,您还没看看这宝贝呢,万一您喜欢呢?”
裴源这才垂眸看了一眼那歙砚,不耐烦的表情瞬间换成了一脸正色,而后将歙砚接在手里细细打量:“哪来的?”
“夏府啊。”周天韵眨眨眼:“陛下只用肉眼就察觉它的与众不同了吗?”
裴源心有疑惑,摇头道:“若朕没记错,此歙砚乃是玉镇榷场最后一次拍卖的压轴拍品。当时尚未竞拍结束,现场便乱作一团,朕本以为凤鸣卫最后将其收缴进了朕的私库,怎会流落夏府?”
周天韵耸耸肩:“臣也不知,这东西被夏凡放在阁架高处,本以为是什么难得的宝贝,结果打开一看,不过是寻常的歙砚。臣觉得此举实在奇怪,便研究了两日,终于发现了其中的玄机。”
她见凤帝一脸好奇地看向自己,便不再卖关子,取了几盏烛台至凤案后,将歙砚底部对准烛火。经过光的映照,一幅画卷竟赫然出现在墙上。
裴源先是一愣,旋即又仔细看了看歙砚。底部虽平整,却绝非镜面,肉眼完全看不出其中刻有图案。
周天韵得意洋洋地说道:“神奇吧?”
裴源懒得理会她的炫耀,再次投影出图案,仔细分辨:“朕好像在何处见过此画。”
那图案是一幅山水画。
周天韵道:“画意浩瀚无垠,山峦层叠,云雾缭绕,江水奔腾如龙,一见之下,令人胸怀激荡,这分明是一幅江山图。也
难怪夏凡将其隐匿,若被人察觉,定涉谋逆之嫌。”
江山图……
裴源紧锁的眉宇缓缓舒展:“朕知道在哪见过了。”
在她的丰德库。
裴源正欲同周天韵细说,计安的声音从殿外传来:“陛下,文侧君有要事禀告。”
柳玉书?这么晚了他来干什么?
裴源蹙眉道:“朕身子不适,有事明日再谈。”
裴源尚未开口,柳玉书急切的声音已传入殿中:“陛下身子不适,臣本不该打扰,但此事事关皇家清誉和皇室血脉,臣不敢拖延!故请陛下见臣一面!”
皇家清誉和血脉?
目前后宫有且仅有一丝血脉,那就是秋康时所生的太女,听柳玉书的言辞,看来是他寻到了证据。
周天韵见凤帝神色不对,担心追问:“陛下,您怎么了?”
裴源未语,只缓步登上凤椅,沉声道:“宣。”
随着殿门缓缓而开,柳玉书迈步而入,立在堂中后屈身行了一礼,义正词严道:“陛下,臣今晚偶见慧君与侍卫同入空置宫舍,她们走后,臣去看了,真是好大一张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