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照林隔空随意施礼,蹙眉低声求饶,“错了,错了,我知错。”
他的腰劲瘦,掐着定然痛,宋涟清勉强松开他,下一瞬,五个指节被他捞进手心,腰间挂着的莲花香囊也不翼而飞,“你当真没皮没脸!”
“夫人教训得是。”
“谁是你夫人?”
“好,准夫人。”
“你......”
两人暗中较着劲告退,朱屹这边瞧得一清二楚,他身后的大太监周全不免忧虑道:“恕卑职直言,裴侍郎如此耽于情爱,如何能但得主将大任?”
朱屹自然相信裴照林有分寸,笑道:“朕若不让宋大人同去,他成日在战场上挂念的,可不是什么家国大义。”
毕竟,他好不容易变成这副有血有肉的模样。
*
当晚,宋涟清到访徐家,徐诺得知消息,又惊又喜。
女子施展才华不易,徐诺虽不想做官,但若能治好李将军,得块御赐招牌,某些红眼同行、纨绔子弟,整她前得先掂量掂量了。
她当即风风火火准备药材。
隔日,天马虎亮,宋涟清心绪颇有些亢奋,带着行囊前去接徐诺。
岂料,半道,一匹骏马横冲直撞,许是雪天地滑,马蹄打滑,连人重重倒地,马嘶幽鸣。
昨日情景重现,宋涟清额前冒出层薄汗,“何……何人?”
马夫亦颤音:“娘子,孟……孟大人摔了。”
孟钧?宋涟清惊魂未定,抚着心口下车。
他难得着深衣,浑身是雪,狼狈爬起,拖着腿问她:“战场残酷血腥,能否安然归京未可知,涟清阿姊去便罢了,何必荐举阿诺?”
应当出公差刚回京,他眼里布满血丝,隐忍着忧虑,当然,半点不忧心他的涟清阿姊。
宋涟清默然一瞬,点破他,“人是我举荐的,可去不去却由她自个儿决定,小均这般忧心,为何不去亲自问询?”
“我……你明知……”郎君羞怯别扭的神情十分精彩。
宋涟清星眸含笑,提议:“我正要去接阿诺,你可要同去?”
孟钧赌气,“不去。”
“行,不去。”宋涟清没再管他,返回马车。
待车轱辘碾着白雪,她透过车窗缝隙,孟钧正一瘸一拐追车,又透着股少年人的狠劲儿,边追边喊:“莫要让她上战场!”
“你们走慢些!”
小郎君着实滑稽,宋涟清接到徐诺,唇角弧度压根没平过。
车厢内,徐诺重新绑着马尾,见她一副欲言又止模样,“涟涟有话不妨直说。”
忍无可忍,宋涟清笑声轻悦不断,“待会儿,待会儿阿诺便知晓。”
徐诺古怪,“今日为何不唤阿姊?”
宋涟清清煞有其事:“因为,某人察觉自个儿长大了。”
徐诺:“……?”
辰时,押送兵器与粮草的队伍也抵达城门,一行人正式出发前往冀北。
车马行了两日,徐诺的软枕垫在后脑,百无聊赖翻看着医书,“所以,我该知晓何事?”
宋涟清算算脚程,喃喃自语:“估摸着追上了啊……”
“谁?”
宋涟清不禁自疑,莫非她会错了意,孟钧没打算来冀北?
“阿姊听错了,我说咱们明日暮时便能至军营。”她掩饰轻笑。
冀北雪势较小,可傍晚刮起朔风,絮雪纷飞,厚厚覆盖去路。
沐浴完,宋涟清一直点着烛火观摩冀北舆图,军营扎在朔县的定河边,他们困于云县驿馆,距离朔县三十里地左右。
她细细思量,军师毒发身亡,主将昏迷不醒,恐怕有人好大喜功,争抢主将之位,军使既强撑着将军情递回京师,这背后之人定提防着朝廷。
冀北地势崎岖,他们所在之处更甚,山连着山,虽一路畅通无阻,还需谨慎行事。
徐诺翻出香脂,唤她试试,与此同时,门板也被人敲响:“宋大人,裴大人有要事相商,请您过去。”
宋涟清月眉警惕稍拢,她这两日和徐诺共乘,除却商量路线,她与裴照林几乎没说旁的话,他也还算安分。
此刻亥时,虽不是夜半三更,怎么说都不早了。
狐狸精,演都不想演了?
徐诺对镜涂香脂,谑笑,“今晚可别叫我独守空房。”
宋涟清窘迫轻咬下唇,“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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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房内燃着雪松香。
“军中若不是出了抢功之徒,那便是谋逆,方才探查的人来报,河面冰封,若明日往朔县,紧要塞道有两条,狭道难行却缩短一半脚程,可若选宽敞通畅路段,估摸后日才能抵达军营。”
书册铺满案台,他穿戴齐整,执着本册子,圈点勾画,少有的正经。
痛斥思绪污浊,宋涟清悄然拍拍两颊发热的红霞,“抄狭道,焉知他不在狭道设伏?依我所见,兵分两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