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嘶力竭,对着殿外吼了好几声,也没有一个人进来。
贺衍的心一沉,双手无力地垂下,绝望地闭上眼睛。
他已经明白,自己大势已去,今夜,就是他的亡命之时。
下一瞬,一阵狂风席卷而来,挟着排山倒海之势,猛地破开养德宫的殿门。
风声猎猎,裹挟着雨珠肆意涌入,丝丝凉意瞬间在殿内蔓延开来。
一个身影披星戴月,缓缓出现在殿外的玉墀前。
他身量极高,一身暗色衣袍被风吹得肆意翻卷,廊下灯影微微摇晃,映照出他袖口和衣摆大片大片的玄金蟒纹。
那身影越来越近,几步跨进殿内,行走间带着极盛的威压和侵略感,令人不敢直视。
他手里提着一把剑,锃亮的剑身微转,倒映出那张冷峻阴郁的脸。
殿外,无数披着甲胄的士兵如同一道屏障,将养德宫四面包围,寒光剑影交织,泛出森然的冷气。
贺衍脑中一轰,心头一阵绞痛,五脏六腑像被一把利刃狠狠劈开,无边的绝望和恐惧顷刻将他吞没。
赵春微微抿唇,悄无声息地退下。
晏澄洲提着剑进殿,径直向贺衍走来。他眼眸漠然阴翳,唇线紧绷,抬脚狠狠踹在贺衍胸口。
贺衍闷哼一声,身子向后仰去,滚了几圈,狼狈地趴倒在地。
晏澄洲唇角微微翘起,视线俯落,带着讥诮的笑意,像在看一只垂死挣扎的鱼。
贺衍咳了几声,勉强压下嘴里的血腥味儿,伸出一只手,艰难地去够身边的匕首。
一只玄色皂靴却狠狠踩上他的手背,足下发力,重重地碾了几碾。
贺衍的指骨一阵脆响,剧痛从指尖传来,十指连着心,他疼得眉头紧蹙,唇边溢出几声破碎的呜咽。
“痛吗?”晏澄洲冷笑,用剑轻轻刮了刮他的指。
贺衍已痛得恍惚,额间沁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儿。
晏澄洲卸睨着他,“当年,晏守川死的时候,比你现在要痛上千倍万倍。”
“呵”,贺衍垂首,露出一个苍白的笑,“晏筠,倒是我小瞧了你。”
他挣扎着抬眼,上方的男人已全然褪去了恭敬和谦卑,露出了本来的面目,毫不掩饰嗜血的欲望。他双目猩红,眼中烧着积攒多年的痛苦和仇恨,那赤焰仿佛要把他整个人烧穿。
晏澄洲咬紧了牙关,狠狠盯着地上的贺衍,恨不得把他的骨头都嚼碎。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带着无尽的悲凉和快意,“你把我害得好苦,好苦啊!”
“五年,这一刻,我等了五年。”
他猛地拔出剑,直指贺衍:
“我的爹娘,祖母,兄弟,全都因你而死!还有晏守川,五年前,我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看着你们一刀一刀地剐了他,看着你们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你知不知道,那一天,我恨不得替晏守川去死。可是我得活着,我要活着,把你们所有人,一个个全都送进地狱!!”
他声声泣血,将下唇咬出了血痕,厉声道:
“五年前,你夺走了我的一切,现在,我要你全都还给我!”
贺衍沉默了半晌,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他捂着胸口,笑得无比畅快,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晏澄洲怒意更甚,握着剑的手隐隐发抖:“闭嘴!你给我闭嘴!”
贺衍扬起唇角,阴恻恻的眼眸逼视着他:“是,你伯父是我害死的。可你爹娘、祖母和弟弟,那是江嵩下令杀的,与我一点干系也没有!”
“还有月儿!”晏澄洲怒到极致,声音不住地颤抖,“那日在将军府,你那一剑,要了她半条命。”
“哈,你居然在外面有人。”
贺衍冷嘲,“早知那日,我就该多刺几剑,叫她死绝了,死透了!”
“晏筠,我笑你这个样子,真是可怜!哈哈哈哈……一个人忍辱负重钻营了五年,就算杀了我,又能怎样?你的爹娘、伯父再也回不来了!你还是一条丧家犬!哈哈哈哈,你要我还给你,我能还你什么?”
“闭嘴!闭嘴!你给我闭嘴!”
晏澄洲顿时勃然大怒,双目因充血而烧得通红。他紧紧掐住贺衍的脖子,恨不得把他当场掐死。
贺衍脸色涨红,颈间青筋暴起,一边笑,嘴里一边溢出鲜血:
“晏筠,这一局我输了,你也输了。你以为杀了我,你就能回家了吗?哈哈哈,你回不去了!晏家已经亡了!哈哈哈哈哈……”
晏澄洲目眦欲裂,近乎疯癫地吼道:
“闭嘴,闭嘴!你给我闭嘴!闭嘴啊!”
贺衍脸上血色尽去,全身的力气都松散下来,无力地闭上眼睛:“我的命……你拿去,晏、晏筠,你只答应我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