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喏,这盘是白菜馅儿的,陛下最好这一口。大家都忙着除夕宴去了,唉,竟忘了给陛下煮饺子,实在是底下人的罪过。”
晏澄洲勾起唇角,“陛下昨日一直心心念念这饺子呢,”
赵椿点了点头,“这个时辰,陛下应该还没醒。晏小公子,劳烦你去将陛下叫醒,这天气饺子凉得快,冷了可就不好吃了。”
晏澄洲应下,从他手中接过托盘:“多谢公公了,我这就把饺子给陛下送进去。”
赵椿躬身行礼道:“小公子客气了。”
晏澄洲送走赵椿,端着盘子轻手轻脚地进了殿。
晏守川正守在闻瑛的榻前,见晏澄洲进来,忙伸出一根手指,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晏澄洲会意,腾出一只手,指了指盘中热气腾腾的饺子。
龙榻上,闻瑛的鼻子动了动,悠悠转醒过来,“好香啊!什么东西这么香?”
晏澄洲欣然上前,弯了眉眼,“陛下,今早宫人送了饺子来。陛下快起来吃吧。”
闻瑛睁大了眼睛,“真的?”
晏澄洲把饺子端到闻瑛面前,递给他一双筷子:“陛下,可以吃饺子了。”
闻瑛立马夹了一个,放进嘴里,几下嚼了吞下肚去。
晏澄洲抿着唇笑,堂堂北雍皇帝,跟没吃过饺子似的,吃得这般急,生怕有人抢了他的。
晏守川道:“陛下吃慢一些,小心烫了喉咙。”
闻瑛嘴里含糊不清:“晏将军,朕早就不是三岁小儿了,不会烫到——”
他正说着,忽然脸色一变。
晏澄洲愣住,“陛下,您怎么了?”
闻瑛小脸憋得青紫,嘴角抽搐了几下,开口想要答话,张嘴却哇地吐出一口黑血。
这饺子有毒!!
晏澄洲心下一惊,强自定了定神,连忙去拍闻瑛的背:“陛下!快吐出来!”
来不及了。
闻瑛嘴唇哆嗦着,身子抖如筛糠,声音破碎得不成形状,“你……你为什么要害朕!”
晏澄洲愣了,“我没有!”
毒不是他下的!
闻瑛眼睛睁得大大的,目光胶着在晏澄洲脸上。五脏六腑仿佛被一把利剑穿透,牵扯到全身每一处筋脉,痛得闻瑛浑身颤抖,忍不住弓起身子,如同涸辙之鱼。
晏澄洲僵在原地,如同被人抽去了魂魄,两眼无神地看着眼前的孩子。
他干了什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晏守川面色微变,较之两个小辈要冷静得多。他动作迅速地将闻瑛从地上扶起,手撑在他的背上,试图用内力将他体内的毒素逼出。
闻瑛呕出一大口鲜血,双眼已经失去了焦距,他挣扎着,眼底隐隐透着穷途末路的绝望,断断续续地说:
“晏……晏筠,是不是你……”
晏澄洲拼命摇头,两行泪水夺眶而出:“不是!不是我!不是我!我……从没想过要害您啊……”
闻瑛牵了牵嘴角,似是想说什么,鲜血却比话语要先行一步,自他的口中喷涌而出。
晏澄洲颤抖着,伸手想要捂住他的嘴,让血不要继续流出。他颤抖着手抚上闻瑛的脸,却发现,闻瑛已经没有气息了。
闻瑛死了。
他的眼睛还睁着,死死盯住晏澄洲,目光哀恸,又带着无尽的怨恨。
昨天,这个孩子还用这样一双眼睛天真地望着他,现在里头却半分光彩也无。
死不瞑目。
晏澄洲齿关紧扣,将下唇咬得渗出血丝。他终于失了气力,瘫坐在地上,捂着脸痛哭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晏守川眼中亦有泪光,他跪伏着,膝行过去,伸手将闻瑛的眼睛合上。
晏澄洲踉跄着爬起来,猛地扑倒在晏守川面前,“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有……我没有想要害他,从来都没有……”
哪怕闻瑛是北雍的皇帝,是他们南邺的敌人,晏澄洲也从来没有对这个孩子动过杀意。
晏守川神色哀恸,将哭成泪人的侄子护进怀里,颤抖着安慰他道:“筠哥儿,别哭了,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晏澄洲泪流满面,“不……如果不是我拿了那盘饺子给他,他、他就不会……”
那盘饺子。
晏澄洲瞳孔紧缩。
那盘饺子是赵椿给他的!
要害小皇帝的人,肯定不会是赵椿。
除了那位权倾朝野的大司马大将军,谁还会同一个八岁的孩子过不去。
晏澄洲恍然大悟。
赵椿是贺衍的人!
晏守川凝视着晏澄洲,开口道:“晏筠,陛下死了,我们该怎么办?”
晏澄洲脊背一寒,两手撑在地上,不住地发抖。
小皇帝死了,大殿里只有他们伯侄二人。
晏澄洲和晏守川是南邺降将,在北雍处境尴尬,若是他们心怀不满,生了歹意,对北雍的幼帝痛下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