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瑛闭上眼,沉默了一会儿。
“谢谢你,晏筠。”
晏澄洲抿住嘴角,露出一个苍白的笑,那笑意极浅,极淡。
他道:“陛下喜欢听笛吗?”
闻瑛眼睛一亮。
晏澄洲从腰间取出一管青翠的竹笛,“臣吹笛子给陛下听吧。”
闻瑛点头:“好呀。”
晏澄洲将笛子放到唇边,轻轻吹奏起来。
笛声如同小河淌水一般,滋润着闻瑛的心田。那清越的笛音似乎有魔力,闻瑛听着听着,眼皮渐渐变得沉重,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小皇帝已然入睡,晏澄洲便放下了手中的笛子。
闻瑛睡得很沉,睫毛上还挂着些许泪珠儿。
床头两只金色的巨龙张牙舞爪地盘旋在闻瑛的头顶上,眼睛是由四颗夜明珠做成的。即使是在白天,也能发出幽幽的荧光,在纱帐内晕开一片柔然。
晏澄洲用指腹轻轻拭去他的泪,给他掖了掖被角,起身出了殿。
贺衍给他的任务,便是照看好小皇帝,让他别再管改革选官的事,并及时把小皇帝的动向报给他。
过了一上午,将军府也应该派人来互通音信了。
晏澄洲行至丹陛,正巧看见一队太监捧着楠木托盘,缓缓往这边儿行进。
晏澄洲侧身,给他们让出一条路来。
一行太监从他跟前经过,晏澄洲垂首,面不改色。
最后一个个头稍矮的小太监向他走来时,他却骤然瞪大了眼睛。
小太监生了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睫毛又浓又密,皮肤白皙,朱唇嫣红,一张明艳的小脸如同芍药般动人。
这分明是个女人。
“小太监”冲他挤眉弄眼,“晏筠!你不认得我了?”
晏澄洲双眉聚攒,一把拉过她的手,扯着她往后殿走去。
绕至殿后,晏澄洲狠狠将她甩开,贺秋娘被他扯了个踉跄,险些没站稳脚跟,差点撞到旁边的栏楯。
晏澄洲脸色铁青:“你进宫来做什么?你哥哥知道吗?”
贺秋娘揉了揉酸疼的手腕,抬头嗔了他一眼,娇怯怯地道:“晏筠,你那么凶干嘛?你把我弄痛了!”
少女的声音清甜,脆生生的,如同一只啾啾鸣叫的黄鹂鸟。
晏澄洲瞧着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娘子,只觉得一阵头疼,“你是背着贺将军进宫的?”
贺秋娘点点头,得意地道:“嗯呐,还好我聪明,跟着宫人混了进来,一路上都没有被发现呢!”
晏澄洲嗤笑一声:“你当宫中的禁军是摆设吗?他们都是你哥哥的人,只怕你进宫时,就已经被认出来了。不过他们不好当众给你难堪,现在应该去将军府报信了。”
贺秋娘瞪大了眼睛,“啊……”
晏澄洲懒得与她废话,抓过她的腕,拖着贺秋娘往台阶上走,“我这就送你出宫。”
贺秋娘想挣脱,奈何他的手跟铁铸似的,牢牢地抓着她,让她丝毫动弹不得。她急得大喊:“你别赶我走!我进宫就是来找你的!”
晏澄洲顿住脚步,松开了她的腕,抬眼望向她:“你找我做什么?”
贺秋娘吞吐着:“我、我与你说几句话就走。”
晏澄洲站定,静静等着她的下文。
贺秋娘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趾发呆,半天也吐不出一个字来。她脑中一团乱麻,试图在心中打好腹稿,拼凑出一段通畅又不忸怩的话,却怎么也想不出来。
贺秋娘费劲地在平生读过的诗书中搜刮出一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于是,她深吸了口气,“我给你唱首歌吧。咳咳……山有木兮——”
晏澄洲冷眼瞧着她,“你跑调了。”
贺秋娘愣在原地。
她怎么能跑调呢……
好丢人啊!
贺秋娘快要哭出来了,白净的脸蛋儿憋成了猪肝色,心里又急又气,双手在身前扭绞着。
晏澄洲四下望了望,恫吓她道:“再不走,你哥哥就要来了。”
说完,便要拉着她走。
贺秋娘被他扯得跌跌撞撞,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一边走,嘴里一边语无伦次地蹦出一串话:“那个,晏筠我……我,我喜喜喜欢你晏筠!!”
晏澄洲倏地顿住脚步,一下子把她的手甩开了,接连退后了好几步,用一种见鬼了的眼神望着她。
贺秋娘揉着眼睛,忍不住哭了起来:“我是真的喜欢你!”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面前站着的是她喜欢了很久的人,明明嘴里说着表白的话,贺秋娘的眼泪却止不住地流,“我……我跟我哥哥说了,他他……他要把我……许配给你……我,我很开心!”
“你,你愿不愿意娶我……”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脸上泪水涟涟,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