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熙冷哼一声:“说得倒轻松,朕手上一无实权,二无兵马。与大将军和靖远侯硬碰硬,岂不是以卵击石?”
赵椿见他有所动摇,心中暗喜,又接着道:“外戚之患,乃我朝沉疴,如今已到了不可不除的地步。奴婢晓得,陛下胸有大志,奈何受此二人辖制已久,满腔抱负不得施展。如今这二人惹得天怒人怨,纵是鬼神也不容。并州、冀州水患频仍,可见上天也看不下去了。”
“眼下,贺衍那厮已经病得剑都提不起来了,面上瞧着吓人,实际上就是只纸糊的老虎。靖远侯是南邺人,更加不得人心。陛下虽无兵权,但一干老臣仍在,只要陛下抓住机会……”
“朕自有打算,你不必再说了。下去吧。”闻熙眸光阴冷,绷紧了脸道。
赵椿起身谢了恩,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闻熙冷笑一声,他虽然是个闲散皇帝,但还没傻到那个地步,豁出自己命不要,去动太岁头上土。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个道理,闻熙还是晓得的。
赵椿今日这话,定是贺衍为了试探他,授意赵椿说给自己听的。正如赵椿说的那样,贺太后薨逝,动摇了贺氏的根基,兴许贺衍也怕他会有所动作吧。
小山别院。
屋子里点了四五个炭盆,熏得整个室内都是暖烘烘的。秦淮月穿着一件厚厚的妃色缠枝纹夹袄,手里揣着个鎏金手炉。她阖着眼,姿态慵懒地靠在窗边的藤椅上,窗外的雪簌簌落下,让人昏昏欲睡。
许是有些热了,她额间沁出了些许汗珠,刘海儿粘在上面,湿腻腻的。一张小脸白里透粉,瞧着分外诱人。
春柔劝道:“娘子先歇息吧。太后薨了,今晚侯爷进宫守灵去了,估计整夜都呆在宫里。等明日出宫,肯定会来瞧娘子的。”
秦淮月的睫羽眨动了一下,道:“你说,侯爷今夜宿在宫中吗?”
春柔点头:“侯爷在宫中也是有住处的,这么晚了,应该不会回府了。”
秦淮月若有所思,眸光肉眼可见地暗淡下去。
“娘子莫急,这几日侯爷忙着办太后丧仪,等忙过这一阵子,侯爷定会来看娘子的。”春柔安慰她道。
秦淮月点头,揉了揉肚子道:“方才晚膳用多了,这会儿有点积食。春柔,你陪我出去走走吧,这些天我都闷在屋里,人都要发霉了。不如去园子里逛逛,既能赏雪,又好消食。”
“这……”春柔看了一眼屋外,有些犹豫:“娘子,外边儿天冷,怪冻人的。呆在屋子里多好,娘子要赏雪,不如明早起来再去。”
秦淮月央道:“我实在积食得厉害,不走一走,不好克化。”
春柔拗不过她,只好应下:“好吧,奴婢扶娘子出去。”
春柔给她加了件镶兔毛的霜色披风,备好手炉,方才扶着秦淮月小心翼翼地出了门。
小山别院有两进,分南北两院,仿照江南景致而建。南院上个月被秦淮月烧毁了大半,晏澄洲便让人将南院封了,只留北院的侧门进出。
主仆二人沿着抄手游廊一路向花园走去。花园里种着几株腊梅和剔牙松树,在月光的照射下,那花瓣竟薄得如同蝉翼一般,晶莹剔透,远远的,便可闻到一股清冽的梅花香气,让人醉了心神。
秦淮月提步向园中走去,春柔连忙抓紧她的胳膊,“哎!娘子,您慢些。”
秦淮月笑道:“放心,我有分寸的。我只不过瞧那梅花开得好,想折两枝插瓶罢了。”
春柔忙道:“奴婢去给您摘吧。”
秦淮月颔首。
春柔提着裙子,小心翼翼地向最近的一株腊梅走去。这花园中的路铺了卵石,地上又积了雪,雪水混在一起,人走上去滑溜溜的,稍不留神就会跌倒。
春柔好不容易走到树下,伸手折了一支腊梅。正准备往回走,便听到秦淮月“啊”的一声叫喊,她脚下一个打滑,重重摔倒地上。
第45章 白梅雪浪(七)春柔吓得魂儿都飞了,……
春柔吓得魂儿都飞了,一把丢了手里的腊梅,哭着跑上前去,想要搀扶秦淮月:“娘子!您怎么了!”
秦淮月神色痛苦地捂着肚子,五官也皱成一团,“我……我肚子疼……”
春柔的身子抖如筛糠,“那,那娘子,您还能站起来吗?奴婢扶您回去……”
秦淮月的泪水潸然落下,“我疼……
春柔,我好疼……你去帮我请个大夫好不好?”
她一张脸上毫无血色,柔嫩的唇咬出了血痕,像是极力忍痛的样子,春柔一时也束手无策。这个时辰了,城内已经宵禁,她上哪里去给她找大夫?
春柔感到万般懊悔,她就不该带娘子出来!这下好了,娘子这一摔,只怕是动了胎气,眼下她腹痛不止,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她该怎么向侯爷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