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碰到的不是硬邦邦的玻璃,而是略微柔软一些的掌心。
脖颈被扶着捏着,肩膀往后倒,只是一瞬间,谢春酌就从坐着背对着某人,成了仰躺下去,与对方面对面。
谢春酌第一反应是睁眼醒来,可不知道是太累了,还是对方的怀抱过于熟悉,以至于身体无法抗拒,所以他没有醒来,而是在对方怀抱安稳地睡去。
夜色昏昏,夕阳落下的最后一层光辉如绒毛般洒在怀中人洁白美丽的面颊,好似酣睡的天使。傅隐年抱着他,恍惚间竟不知今夕是何年。
即使对方离开自己仅仅不过两个昼夜,他却觉得自己失去谢春酌已经很久、很久了。久到他为此感到绝望和悲伤。
他的指尖轻轻抚摸对方的眉眼,最后落在脖颈上,脉搏跳动,在掌心内,像是捂住了生命。
如果一直这么乖该有多久,如果一直留在他身边该有多好……
“傅总,真的都不需要我陪同吗?”方助理的声音轻轻地响起。
傅隐年回神,抬眸看去,方助理背对着他开车,后视镜隐约照出他平静的眼眸。
刹那间,傅隐年竟觉得对方的样貌有几分异样的熟悉。
但很快,他蹙起眉头,因为方助理说:“董事长吩咐我,让我陪着你一起……”
“不用。”傅隐年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淡声道,“你把车开到镇上,等我们回来就可以。”
方助理欲言又止,视线好似落在了他怀里人身上,可当傅隐年看去,对方又在专心致志地开车。
傅隐年无法忽略那种古怪之意,烦乱的思绪却让他即使发现了,也没有心思去细究。
方助理虽然是他的助理,但也是他父亲一手培养的孩子。
傅隐年把方助理当做心腹,也把他当做自己和父亲沟通的桥梁,他不在乎方助理究竟倾向谁,毕竟聪明人永远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车子一路驶向目的地,约莫在晚上九点半临近十点,到达了乡镇。
谢春酌迷迷糊糊被傅隐年抱下车,拥着进了酒店,在房间坐了好一会儿,听着浴室淅淅沥沥的水声,慢慢醒神。
他打了个哈欠,扭头往四处看,房间不算大,单人间,装修简约。窗户半开,外面是吵闹的说笑和街道的乐声,酒店房间隔音差,楼上有人踩着高跟鞋走来走去,发出嗒嗒、嗒嗒嗒的响声。
谢春酌站在窗口往外看,微风吹拂,潮湿而温暖,马上要到六月份了,梅雨季开始,连绵不断的雨水降落,会把一切都变得黏糊而湿润。
浴室门打开,雾气弥漫出来,谢春酌回头,看见穿着浴袍的傅隐年。
傅隐年单手拿着毛巾擦头发,白色浴袍半开,露出洗得发红的胸腹,脖颈也蔓延上浅淡的红,俊美的脸上神情淡淡的,唯有在看见谢春酌之后眼神变得柔软。
“去洗澡吧,晚些带你出去吃饭。”傅隐年说,“明天我们要进村里了,需要待够七天。”
谢春酌闻言,百思不得其解,他问:“为什么你家死了一个远房亲戚,需要你这个大总裁千里迢迢奔丧?难不成你不是你爸妈生的?”
是的,奔丧。
傅隐年带谢春酌来这里,是为了奔丧。
谢春酌自认为,假如他是傅隐年,是决计不会千里迢迢只为了参加一个远房亲戚的葬礼。
谢春酌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傅隐年或许不是亲生的,而是抱养的,但是这也不太可能,因为傅隐年跟陈雯长得有几分相似,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是亲生母子。
傅隐年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在床上坐下,“去洗澡。”
谢春酌不禁想到对方情事的沉迷,一时不太情愿,站立片刻,见傅隐年无动于衷,也不来哄自己,转而联想到自己现在寄人篱下、有求于人的情况,心情愈发不爽,又不得不听话。
他嘴不自觉地往下撇,迈步时踢了脚上的拖鞋,直接光脚进浴室洗漱。
热水淋身,酒店提供的沐浴露和洗发水散发着劣质且浓烈的香味,谢春酌挤了一点,咬着牙往头上抹,连泡泡都洗不出来。
他生怕洗完自己成了秃头,顾不得太多,赶忙喊:“傅隐年!傅隐年——!”
磨砂玻璃门外人影近了,很快,对方推开门,手伸进来,手里是两瓶便携装的洗发水和沐浴露,还是谢春酌在竼兰别墅惯常爱用的。
谢春酌接过来洗,洗完又生气了。
因为傅隐年明显带了洗漱用品,却故意看着他用酒店的廉价物,然后不得不向对方求助。
穿上浴袍,谢春酌气势汹汹地找对方算账,却不曾想出去之后,看见傅隐年站在窗边正在吸烟。
他一怔。
傅隐年不爱烟味,以至于基本上不抽烟,唯独在心烦时会点燃过几口,但现在……谢春酌看向他手指夹着的烟,烧到一半了,而窗台旁边的茶几上放着的烟灰缸内有一条已经掐灭的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