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许我应该叫她殷总监,那样或许会显得我们之间更有距离感,也更适合当下的场合。
但出于一种莫名的情愫,我还是把这个称呼沿用了下来。
“猫啊……”殷念转过身去,倚着栏杆眺向远处,“它们只会给小弟顺毛呢。”
她突然转身,有几缕头发被风吹起,扫在我的脸上,“你知道的,我想要的不是这种关系。”
公司的露台正对着一面海,殷念背靠栏杆面朝着我,笑得很温柔。暮色的海在她背后潮起潮落。
“还不明白么。”见我不回答,她停了一下说,“我是想做你的女朋友啊。”
我没有接她的话,但那一瞬间还是禁不住晃了下神。
殷念笑起来太厉害了。她一笑,我整个世界就花枝乱颤,心里的海也潮汐涌动起来。
那时我和殷念已经一个月没有做过,我以为或许我们的露水情缘到这里就算画上了句号。
想到这层关系,我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一个问题,我问殷念:“你为什么喜欢压着东西睡觉?”
暮色里我看不清殷念的表情。她又侧过了身子,臂肘撑在栏杆上,目光追随着远处的海平面。
那里有货轮刚进港停稳。探照灯锋锐地切开黑暗,港口指导员正在挥手指挥吊车卸货,机械臂随着他的指挥起落着,很是笨重的样子。
等到货轮上的货卸掉大半,殷念才继续说:“小时候老是一个人在家嘛,怕鬼从床底爬出来,只好把自己埋进被窝,再压个玩偶。后来就戒不掉了。”
“你家人常年不在家么?”我刚问出来就后悔了。这问题实在不合时宜得可笑。
“嗯。”出乎意料,殷念回答得很干脆,她突然又向我贴近过来,“那……你要来成为我的家人么?”
我太长于联想发散而瞬间知道了这句话的潜台词。
殷念的逻辑是,我可以成为她的女朋友,再以爱人的身份成为她的家人。
不是有这样一种说法么:爱人在一起久了,就会变得更像家人而不是恋人。
所以殷念这句话,本质上还是在问我,要不要跟她谈个恋爱。
我由衷地笑了,“殷小姐,你可真行,同样的一句话,要用完全不同的汉字进行排列组合,再重新说出来。”
殷念也笑了,“我好开心你能读懂。”
她伸手挑起我落在肩头的几缕头发,缠在食指指尖绕了几圈,“所以陈小姐,要不要跟我谈个恋爱?”
殷念的圆规笔头划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暮色低垂,我蓦地又想起了姜伶,想起了逝去的十八岁,想起了榆林那条笔直的公路。
那晚暮色也是这般昏昏,好像永远不会落幕,好像沿着暮色驶去,我就可以和我十八岁的爱人姜伶抵达永恒。
我猛吸了一口气,然后把烟屁股丢进烟灰缸里,尼古丁侵入中枢神经的瞬间,暮色在烟雾缭绕里升腾,远处的海依然在澎湃。
我的沉默代替了回答。
似是已经习惯我的拒绝,殷念不再追问,只是松开我的头发,“风吹得我有点头疼。我要进去咯,陈小姐。你要一起么?”
“不了,你先进去吧,殷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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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再见,陈小姐。”
“再见,殷小姐。”
不多久,露台的门在背后合上。
也许世间的爱恨不总是明明白白的,于是听到锁齿和齿轮在身后咬上的那一瞬间,我突然想。
是不是我爱殷念一下,也可以。
第5章 为什么就不能试着利用我呢?
下了班回到家里洗漱好,睡前我像往常一样拿出一枚褪黑素,就着白开水服下。
我已经快二十五岁,身体机能正在衰退,记忆力也大不如前,按理说我应该对这种会让记忆力下降的药物避之不及。
但我没有选择。
褪黑素会让人头痛,会让人记忆力衰退,这是它的缺点固然不假。
但它也有它的功效:能帮助人睡得很沉。
睡得够沉,就不容易做梦。
可现实总是事与愿违。
我在副驾驶座靠背上睁开眼,耳旁是巨大的风声,风里原野的味道扑面而来。与此同时,车载音响中缓缓流淌出熟悉的流行歌曲。
我下意识扭过头去。
“你醒了?不再睡会儿?”
十八岁的姜伶手握方向盘,勾唇笑着看了我一眼,眼里的笑意快要溢出来。
我定定地看着她,一时间入了迷。
她清爽又干净地坐在那里,看向我的目光只有纯粹。
阳光穿透挡风玻璃尽数洒落在她身上,给她的白t恤镀上一层柔和的金光。而她冷白的皮肤被阳光一照,就显得更白。
风中她的刘海往后飞去,半马尾也被吹得不安分,蓬松的黑发在我眸子里一晃一晃。那样不安,好似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