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瑞的护理人员经过心理学培训,秦风想了想,把这事交给专业人士。
他离开病房时,听见楚非昀还在身后大叫“你走了就别回来”时,又想转身回来,却被黄叔的眼神强烈制止。
现在是下午四点多,难得漫无目的在医院里走着。多数病房静悄悄,或偶尔有些亲友来探访的问候声。
有间西侧病房,阳光洒进来,被晒到的病人要拉上窗帘,而另外两张床的患者又觉得房间太过阴暗,几口人吵起架来,护士忙冲进来制止。
另一侧窗户,有个中年男人给轮椅上瘦小佝偻的老太太喂食,又时不时注意她肩上的披风有没掉下来,看起来真是位孝子。
经过他们不远时,秦风竟听见这男人叫了声“老婆”。再扫一眼,那女人的面容,没有身形老。
——他不是不明白,楚非昀怕的无非就是这样,当变得一无是处、甚至变老变丑时,对方还是否爱自己。
想起黄叔的提议,要不还是去MRI室把报告拿了。
可是他到那儿时,却见围了一圈人。
原来有对夫妇在MRI室取报告窗旁哭成一团。下午估计没啥人,那影像技师也出来了:“哎你们赶紧拿上报告到省医院看吧,州医院也不行,没这科。”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他本想避开那群人,却不防有人转身见到他:“哎秦主任。”是楚非昀的管床。
那小医生把报告交给他:“您怎么亲自来拿,我给您拿了。”
又嘻嘻笑着小声说:“现世报来着,今天插咱队那人,还真有大病,脑瘤。”手指向人群里指了指问,“哎秦主任,听戴老师说,您就是治这个的吧?”
果然是今天插队的大汉,还有名妇女,一人扯着影像技师一边袖子。
影像技师无奈:“你两位扯着我也没用,要不让医生给开多一次,明天再给你扫一次,但结果我认为结果也八九不离十,就提醒一句,脑干这位置挺危险的……我学影像的你朝我哭也没用啊……”
见那妇女还指着报告说:“这会不会是什么舍利之类……”那技师无奈地摇摇头,周围的人都哄笑起来。
“脑干”?秦风驻足看时,她手里的矢状位胶片上,紧邻脑干背侧的第四脑室底部,是有一团模糊高信号。
不禁分开众人再走进一步:就着玻璃柜台透出的白光,通过与小脑上脚对比,异物的横向宽度大约10mm,纵向延伸约20mm,边界模糊,很有可能是DIPG或胶质瘤。
“请把另外几张拿给我看看。”
那影像技师认得这位是与副院长平级的专家,连忙从那妇女手中拿过奉上。
一看冠状位T2图上,与蓝斑核距离仅1毫米,轴位上与网状结构边界仅2毫米。
这肿瘤位置很危险,起码缓慢生长了几年,长期无症状,只偶尔觉得疲累或记忆模糊。但现在这大小,稍有牵拉,即可引发急性呼吸衰竭。
——幸亏这人今天骂骂咧咧时没突然晕倒,要不外人一看,以为是他秦风把这人给当场气死,那可就难说了。
毕竟不是每次都有与楚非昀相识那天的、男孩给予的幸运。
长这位置也真是,手术不好搞,放化疗加靶向,治疗既费钱、效果还不一定好。
他想了想,拿出手机打了一个同学的电话:“是我,秦风。刚看了一个MRI。脑干旁有个小病灶,影像不太典型,边界不清,强化也不强,但看着有点像你们研究所去年年会时提出的JX瘤的病例……你们现在还招患者吗?让那人直接与你联系是吧……我 ?最近到处晃着,啥也没干……有机会再聊。”
秦风让那妇女扫了他同学的二维码,再摆手拒绝那女人的千恩万谢。
“你们先去省医院看看,如果近期都排不上几位主任的号,可以考虑去X医大这个项目组。如果符合条件,成为他们的志愿者,还能减免大部分治疗费用。”
又对正要走近他的汉子投去警戒的一眼,退开两步、避开有可能的口臭:“两夫妻合力,把之后的日子过好吧。”
管床小医生赶紧跟上:“秦主任,您果然是龙傲天,一个电话解决问题。”
边等电梯,秦风边反问:
“你认为的‘解决问题’是什么?我只是为他提供了有可能的更快、更精准的治疗途径而已,用不用还是他自己选择。”
“而我认为的’解决问题’,是这患者的生存率。要是DIPG,中位生存期不到一年,5年不足5%。”
这些,谁也没有金手指。
一圈回来,大半个小时过去,回到房间时,楚非昀正半躺着,由黄叔喂营养米糊。一见秦风过来,再次闹脾气不愿再吃。连口也不肯漱,直接闭上眼睛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