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公打量完两个男人,向身后的边羽说:“那个,把今年的新茶拿出来泡。”他支起两条胳膊,双手交合,撑在下巴上,问闻莘道,“你刚才说,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来着?”
第48章
“主要的职业是设计师, 有时候会摄影,商业摄影。”闻莘认真回答四叔公的问题。
“多才多艺啊。你是外国人能在这里住这么久?”
“我用投资换了永居。”
“投资什么?”
“餐厅和画廊。”
“职业这么丰富……你的身份在国内考不了公吧?”四叔公的递了桌上放着的一瓶矿泉水给召觅,“小召你先喝水。”又催边羽泡茶的速度快一点。
边羽在厨房用温水洗茶盘, 听不清他们的谈话内容,只听见四叔公一声接一声催他,他便愈发洗得漫不经心。
闻莘听懂四叔公的问题,脸上的神情透着丝遗憾:“对。但是,考那个,很重要吗?”瞄了眼召觅,赶忙抬抬双手说, “对不起,我不是质问和反驳的意思,我这个是——来自外国人的疑问。”
召觅眉毛上扬了一下, 不作回答
“当然重要了!”四叔公屈起指关节敲敲桌子,恨不得好好跟他说道说道, “你别跟我说外国人不想考公, 我年轻时也是跟老外做过生意,铁饭碗全球都一样。”
“您说得有道理。”闻莘先迎合他,接着再说, “但是我擅长艺术, 我会把自己擅长的领域认真做好, 一样可以有事业。”
“话不能这么说。艺术能吃一辈子吗?”四叔公全然忘记自己现在也是做木艺的,一味用长辈姿态指点起这个晚辈,“你以后江郎才尽怎么办?老了以后没退休金怎么办?没钱搞艺术只能喝西北风——那个梵高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没事。”闻莘不厌其烦地解答四叔公的忧虑,“我爸爸妈妈给我在法国留下的资产,可以让我和以后的爱人都没有生活负担。我们不会像梵高,有经济问题。”
召觅喝着矿泉水, 安静看窗外的风景。
四叔公严肃的神色有些放松,沉思数秒:“那人也不能靠爸妈吃一辈子啊。”转头向召觅,“小召,你爸妈是在哪高就来着?以前没听你说过。还是你说过我忘记了?”
召觅用他惯用的说法:“也是公职人员。”他不愿向人透露自己父母是身居高位的军务人员,倒不是不信任别人,而是一种低调的习惯。
四叔公拍拍召觅的肩膀:“根正苗红。”再又问闻莘,“你爸妈是干什么的?”
闻莘说:“我妈妈在法国当教授,美术学院的教授。”
“艺术世家啊。令尊是?”
“在中国驻法国大使馆,做翻译工作的。”
“正编吧?”
闻莘点点头。
四叔公两掌一拍:“你看,你看,我说的是不是?你父亲肯定认同我。铁饭碗,才是人间正道。”
闻莘说不出话,脸上的笑容十分复杂勉强。
“回头你得多和令尊聊聊。”
“他去年去世了。”
这回换四叔公的表情很复杂了,尴尬地拿起果盘给闻莘:“吃点东西吧。”
边羽两手捧着洗好的茶盘出来,放在桌子上。四叔公再次让他去把新茶拿出来泡,要支开他似的。边羽手上已经拿着一罐新茶,指指手表,提醒四叔公现在是饭点,别只顾着高谈阔论,得紧着做饭去。
四叔公本来还想替自己辩解一下,但被边羽催得很急,只得一边往厨房退步走去,一边让召觅和闻莘等他做完饭再接着聊刚才的事情。
边羽坐在四叔公离开的座位上。这张桌子,变成边羽坐正中间,而召觅和闻莘还是在他两端。
边羽用茶钳掀开茶碗,热水淋在茶碗内,同时茶钳夹着杯子在沸水中滚动:“他在跟你们聊什么,聊得那么激动?”
“只是很普通的介绍我们认识。”在召觅说这句话的同时,闻莘也同时开口,“让我深入了解了中国文化。”
两个人讲了不同的东西,一时都沉默了。边羽却不在意那么多,自顾泡好两杯茶给他们喝。
四叔公兀自一个人在厨房里备菜,碎碎念着些有的没的。他的碎念总是无意识地很大声,有时会叫人听见,但他自己并不知晓。
外面的人依稀听得到,他似乎是在念“法国人文化不同”“吃菜的文化都不同”诸如此类的。
闻莘问他在说什么。边羽说喝茶,别理他。
中午四叔公请他们三人一人吃了碗面,召觅去院外面,把那些残留的爬墙虎给清除掉。
边羽带闻莘到仓库里,给他看那三幅油画的霉斑。
闻莘做着手上的工作,有几次,要试探边羽记不记得那晚喝酒之后的事。他是不好说太直白的,因为如果是假装忘记的,有意避着这件事,太草率戳破这层窗户纸,有可能让对方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