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落雪!”王落霜所有的恐惧、绝望、怨恨在这一刻轰然爆发,化作一声凄厉至极的嘶喊,如同濒死的野兽,“是你!是你这个贱人!是你跟你娘合谋害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她猛地挣脱了抓住她的婆子,像疯了一样朝门口的嫡姐扑去!她只想撕烂那张永远波澜不惊的脸!只想把王落雪也拖进这无底的泥潭!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王落霜脸上,力道之大,打得她耳朵嗡嗡作响,眼前金星乱冒,扑出去的身体被两个粗壮的婆子死死架住。动手的是主母王氏身边的管事嬷嬷,一脸横肉,眼神凶悍。
“放肆!死到临头还敢攀咬大小姐!”管事嬷嬷啐了一口。
王落雪微微蹙眉,后退了半步,避开了王落霜喷溅的唾沫和怨毒的目光。
她看着被死死摁住、发髻散乱、状若疯妇的庶妹,眼中那最后一丝极淡的怜悯也彻底消散,只剩下彻底的冰冷与疏离。
“四妹妹,”王落雪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王落霜耳中,带着一种宣判般的平静,“牙婆说,北边逃荒的队伍里,正缺你这样的‘娇花’。一路保重。”
她说完,再不看王落霜一眼,转身,裙裾拂过门槛,身影消失在门外刺目的天光里。
“王落雪——!老虔婆——!你们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我要你们全都下地狱——!”
王落霜的咒骂声凄厉绝望,在空旷破败的西跨院里久久回荡,最终被粗鲁的布团狠狠塞住。
骡车吱呀吱呀地行进在尘土飞扬的官道上,混杂在无数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流民之中。王落霜,如今被唤作“霜娘”或者更直白的“新来的”,蜷缩在赵家那辆破旧板车的一角。
身上是几块颜色各异、质地粗糙的破布勉强拼凑成的“衣裳”,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曾经引以为傲、染着“醉海棠”蔻丹的十指,如今布满细小的裂口和污泥,粗糙得如同老树皮。一根磨得发亮的木簪,是她身上仅存的“首饰”,勉强固定着几缕干枯毛糙、毫无光泽的黑发。
她手里死死攥着一块又冷又硬的杂粮饼子,粗糙的颗粒刮着喉咙,如同吞下砂砾。每一次艰难的吞咽,都像是在咀嚼自己的血肉和屈辱。
板车颠簸着,每一次震动都让她浑身散架般的疼。
这疼,比不上被赵估那畜生粗暴蹂躏时的撕裂之痛,比不上被赵母刻薄咒骂、被赵大丫赵二丫那两个粗鄙村姑随意推搡指使时的羞辱之痛,更比不上此刻心中那日夜灼烧、啃噬骨髓的滔天恨意!
她抬起眼,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钩子,穿透前方滚滚的烟尘和攒动的人头,死死锁定在队伍前方,那辆虽然也朴素却明显结实宽敞、被家人和仆从环绕着的骡车。
方晴儿!
也是被卖到赵家村之后,她才知道,那个所谓的神使,居然是一个乡下泥腿子!
就是这个方晴儿!
她卖的平价粮,毁了王家!毁了马家!毁了她爹的富贵梦!毁了她姨娘的好日子!毁了她王落霜锦衣玉食、呼奴唤婢的锦绣前程!
是方晴儿导致了王家的破产!导致了主母那个老虔婆和嫡姐王落雪那个贱人有了可乘之机!
让她们有机会将自己如同垃圾一样丢给牙婆,卖到这地狱般的流民队伍里!让她被赵估一家这样的泥腿子买去,日夜承受非人的折磨和羞辱!
所有的账,所有的血泪,所有的耻辱……都该算在方晴儿头上!
“咳咳……”杂粮饼粗粝的边角划破了她的喉咙,一股腥甜涌上,又被她狠狠咽下。她低下头,看着自己肮脏、变形、布满伤痕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个月牙形的血痕。这点痛,算什么?
王落霜的嘴角,在脏污和憔悴之下,缓缓咧开一个无声的、扭曲到极致的笑容,如同深渊裂开的一道缝隙。
方晴儿,你以为你是什么救苦救难的菩萨?你毁我锦绣,踩我入泥!
你等着……你等着!
番外七:楠香如故(曾楠番外 上)
滨海市的夏夜,海风裹挟着咸腥与烧烤的烟火气,在霓虹闪烁的街道间穿梭。
“曾小懒,你走快点!我跟你说,这家‘老船长’绝了!”
张浩今天难得不用加班,此刻拽着曾楠钻进夜市深处。声音在嘈杂的背景音里拔高了好几度,眼睛亮得惊人:“老板是我一哥们儿他舅,今天刚到的船货,顶顶新鲜!那椒盐皮皮虾,外酥里嫩,蒜蓉生蚝,肥得流油!还有他们家的招牌辣炒蟹,香得能让你把舌头都吞下去!我特意走了关系订的位子!”
他滔滔不绝,曾楠被他半拖着往前走,看着他眉飞色舞的侧脸,心里又好笑又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