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阳,你还有四哥,一切都会好的。”
寒风卷着纸钱漫天飞舞,程府上下哭声震天,程朝跪在祠堂里,指节死死攥着父亲的佩刀。
“郡主,大夫人...大夫人上吊自缢了!”
佩刀呛啷坠地,祠堂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哭嚎,声浪卷着朔风灌进来,震得梁间祖宗牌位都微微发颤。
“怎么会...”
待奔至厢房,雕花梁上悬着素绫,戚璟身着大婚时的嫁衣。
“郡主,大夫人...大夫人没气了...”
程朝扑过去抱住那具尚有余温的躯体,触到的却是青紫僵硬的脖颈。记忆里温柔浅笑的大嫂,总在她闯祸时掩唇轻笑,在她被罚时偷偷塞来桂花糕,如今却再不能为她唤一声阿阳。
“郡主!三夫人自接了流放令便茶饭不思,今早突然血崩...”
丫鬟跌跌撞撞撞开雕花槅门,怀里抱着浸透鲜血的锦帕。
“......”
程朝身形剧震,大嫂尚有余温的尸体、三嫂的血污,还有父母坟前未干的新土,在眼前晕染成猩红的雾霭。
“程朝!”
“郡主!”
“郡主!”
四周都在喊她的名字,程朝站在原地。
“郡主!”
“郡主!”
喉间腥甜翻涌,她摇摇欲坠,幸得萧溯疾步上前扶住她瘫软的身躯。
“程朝!”
“郡主!”
血珠滴落,程朝眼神空洞,四哥还在四处奔走,程家残脉尚未安顿,她不能倒...
“无事...无事...”
“郡主!”
产婆慌慌张张跑出来,怀里抱着襁褓:“郡主,小公子...小公子没气了!”
“孩子!”
“我的孩子啊!”
屋内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阮清竹披头散发,猩红的血顺着床榻滴落在青砖缝里。
“孩子...”
阮清竹十指死死揪住被褥,喉间溢出的哭喊似困兽哀鸣。
是她活该...是她不配...
她忽而松手,怔怔望着指尖血污,像她这么卑劣之人怎配生下程家血脉呢。
程家祠堂中未燃尽的香灰,裹着冤魂在这暗夜中盘旋不去。
“三郎,是我对不住你,对不住程家...”
“夫人昏厥了!快取汤药!”
仆妇们慌乱的呼喊声中,程朝觉天旋地转。
“郡主!”
祠堂青烟、坟前白幡、悬梁素绫、血泊残婴,无数利刃反复剜着她的心。
“郡主!”
萧溯看着她空洞的眼神,喉间发紧:“程朝,你哭出来,你哭出来吧。”
程朝弯腰拾起父亲的刀,指腹抚过刀柄上忠勇二字,突然发出一声似哭似笑的悲叹。
“哭?”
寒风卷着冥纸扑在她脸上,金銮殿上父亲自刎时的血溅龙阶、母亲呕血而亡的绝望眼神。
“程家满门血泪,早已流尽了。”
程朝缓缓举起佩刀,刀锋映出她决绝的面容。
“程朝!”
刀刃抵住咽喉的刹那,萧溯失声惊呼。
“呵。”
血珠混着血珠滴落在刀刃上,须臾,佩刀已被她狠狠拍入刀鞘,发出震人心魄的铮鸣。
她平静看着萧溯,笑了笑:“萧溯,现在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了。”
萧溯按住她颤抖的手:“程朝...”
九阳郡主程朝,不该如此活着。
“他们欠程家的,欠顾家的。”
程朝望向祠堂方向,那里供奉着程家列祖列宗的牌位。
“徐氏满门...”
萧溯看着眼前女子,曾经明媚的少女此刻眼底仅剩滔天恨意。
他喉头滚动,重重握紧她的手:“程朝,我陪你。”
“不是陪,是同路。”
两抹身影渐渐重合,恰似两柄溅血蓄势待发的利刃。
程朝看着他:“从今日起,程家与顾家,生死与共。”
“郡主,宫中又来人了!”
第72章 臣求娶程朝
御书房沉香袅袅,兽炉吞吐青烟缠绕蟠龙柱。
睿襄王指认程家买官卖官的证词与其余状告程家的罪证静静叠放案上,墨迹未干,足以将程家残部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陛下,臣奉旨查访安陵,程家图谋不轨之证确凿无疑。”徐琅玕眸色如墨,象牙笏板叩在青砖上发出清响。
紫檀木案后的帝王指尖摩挲着羊脂玉扳指,碎影在龙纹织金袍上跳跃:“徐爱卿,谋反大罪需从长计议。念你鞍马劳顿,且说个心愿。”
“微臣谢陛下隆恩。”徐琅玕垂眸行礼。
李恪忽跨前半步:“父皇,儿臣有一事相求。”
“恪儿且慢,朕先听徐卿所言。”帝王抬手虚按,冕旒叮咚作响。
徐琅玕再次叩首,额间几乎触到冰凉的地砖:“臣斗胆恳请,将程氏女朝赐婚于臣。”
殿内陡然一静,唯有兽炉中沉香噼啪作响。
帝王眯起眼,扳指在指节上缓缓转动:“徐卿可知,程家满门已流放岭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