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种事,她不会蠢到对瑞拉格林和盘托出,哪怕莉莉安娜斯诺怀特已经离开了首都——以兰斯洛特少公爵未婚妻的身份,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的胃都在抽搐。
女人不是没有想过死,但是她害怕,一个人在那个小小的屋子里时不知道把剪刀之类的利器握在了手里多少次,但最后还是不敢对自己下手。
“然后就到了那些人到邦德先生的家里去,他们没有发现你。”瑞拉点点头,她没有太多心情去顾及贝蒂的难过,她在心里把各种事情都串联了起来,“挺幸运的,如果他们把你带走了,你估计活不了。”
“我当时正在堆放药草的地方……我有时候也想帮一点忙,但是不想让邦德先生发现我有什么元素的魔法,所以他不在的时候,我会去照看一下那些东西。”贝蒂抽了抽嘴角,“然后我听到声音,来不及想什么就直接把自己藏到了草堆里。”
“我听到乒乒乓乓的声音,然后他们大声说话……那时候我就知道不好了,但是我不敢动,只能祈祷他们赶紧走。那些人来了我藏身的屋子,但那里面味道很大,领头的人打了几个喷嚏,大概是觉得里面没有值钱的东西,就走了,他们离开很久以后我依然不敢动。”
女人当时处于极端紧张的状态,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裙摆都被从身体里流出的血打湿了,她愣了好久才从药草堆里爬了出来,跌跌撞撞地向大开的门外跑去。
贝蒂莫德后来都不太理得清自己当时心里在想什么——脑子里好像有很多个声音在同时说话。
“以后该怎么办?”
“我该去想办法救人。”
“疯了吗?要是在街上被人认出来——被大皇子或者弗洛伦萨叔叔的人发现,会死的!”
“但如果没有邦德先生,我早就死了。”
……
贝蒂自己说不清楚,最后驱使自己跑向救济院方向的,到底是“不想死”的心情更多,还是试图救邦德先生的心情更多,女人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唯恐让人认出自己来,好在她曾经多次出入位于平民区的典当铺,对这里的街道还算熟悉。
她不敢告诉瑞拉,邦德先生那天出去,应该是因为她一直说她想吃点儿酸甜的东西,她觉得每天的食物令她食不下咽,这段时间集市上没有什么好东西,老人便想起了郊外有片果林,觉得救济院的孩子们应该也会喜欢野果,于是便出发了。
贝蒂自始至终都没有告诉邦德先生她的名字,所以老人一直都只称呼她“女士”,她记得那天早上,老人对她说:“女士,我会晚回来,吃的东西都放在厨房里,如果你想喝汤,需要自己生火。”
老人一直都是这样的,除了确认她身上的伤口和病情,他从不会找借口触碰她的身体,对于她那些繁多的要求也只是默默地听着,选择性地完成一点儿。
从遇到他,到他仓促地死去、在今天彻底沉眠为土地的一部分,贝蒂都不明白,老人为她做这些事情是为了什么,她明明已经一无所有。
但是她也隐隐约约知道,正是因此,她在几乎是爬到救济院的台阶上时才会拼命喊叫着瑞拉格林的名字,在那一刻她忘记了前面人生的那些浅薄的嫉恨,她因为下腹疼得快要晕过去,但是她还是努力搜刮了脑子里知道的一切。
在那一刻,有一个想法在贝蒂莫德的脑海里一闪而过,虽然她后来不记得,但是在那个瞬间,女人觉得,老人是比自己更值得活下去的人,如果献上自己这张已经不再美丽的脸庞和这被背叛了多次的人生,能够让老人活下去,她是愿意的。
但是神明没有听到她的请求,一如祂不曾听到她真心实意的诅咒一样,如今她只能蜷缩在救济院的地下室里,告诉瑞拉格林她想要知道的事情。
“你还想知道什么?我觉得我已经把能讲的讲完了。”女人说道。她从不觉得瑞拉格林是个美人,但现在格林近在咫尺的干净脸庞令她心酸,她加大力气裹住自己的脸。
“以后有什么打算?”瑞拉没在意身边人的那些小动作,“我看你没有什么能力自己谋生,听你的那些推断,回家去也不可能了。”
对于目前的很多人来说,死去的贝蒂莫德比活着的贝蒂莫德有价值,就算是瑞拉,也明白这个道理。
“我不知道。”贝蒂说的是实话,她看着自己的一双手,这双实在不像能干活的手,“你……你要我做什么,才会允许我留在这里?”
瑞拉皱起眉头,说实话,她不想让贝蒂莫德在救济院长留,因为她很可能引来追杀,把救济院无辜的人们拖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