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汝萤听到这则消息的时候,正跟李玉稚一起等在宫门口,等待着已经抵达朔安的端华公主入宫。
两人等待闲话时,李玉稚提及到了皇帝处置伪官的这件事。
李汝萤听后思绪有些乱。
括州远离朔安,申鹤余此去后,至少四年都不能再与她相见。
李汝萤其实很想在他临行前送一送他。
但回过神来,她却又觉得,如今这般天各一方,却也不失为一种好事。
她不知道申鹤余如今究竟有没有将她放下,可却知晓她的脑海中却依旧能忽然浮现出他的面容。
且随着时日的增加,他出现在脑海中的次数也愈发增多。
若说先前还不怎么明晰自己的心意,如今两个月过去,她清楚地明白,她的确喜欢上了申鹤余。
她却也相信,如同潮涨潮汐,尽管此时爱意浓烈,也许某一日爱意会因时间的流逝而就此消退。
可若只要她与他仍旧同在朔安一日,无论她如何刻意避着他,两人却总还有能够不经意相见的一日。
若是那时爱意仍旧浓烈,她难保自己不会如那夜林中时,情不自禁地抱住他。
可他去括州后,兴许会遇上另一位女子,与她结发乃至白首。他因此得以长命百岁,的确是一桩很好的事。
“九妹,你发什么怔啊?”
李玉稚忽然摇了摇李汝萤的手臂,指着前方浩荡的车驾,“三姊到了!”
李汝萤已经将近一年没有见到端华。闻言,神思回转,也跟随人群向端华迎了过去。
宫人搬来脚凳,掀起车幔,扶着端华从车舆中走出。
时隔一年,端华消瘦了许多。
李玉稚不知为何,竟不敢似往日一般自然地扑去她的怀中。甚至连那声“三姊”都是由李汝萤率先开口喊出。
端华淡淡地点了点头,微不可察地扫了一眼李玉稚挽着李汝萤的手臂。
眉间微微一蹙,但什么也没有说。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端华去雅柯和亲的这一路想必并不顺遂,全都默契地没有问端华路上的经历,只是关切她回程路上是否劳累,有什么想要吃的饭菜等等细枝末节的事。
端华对此也回复得十分平淡。
在宴席上,端华一反常态饮了许多酒,不多时便已经醉意上头,难以清醒。
李汝萤与李玉稚一左一右搀扶着她回寝阁休息。
此时天已簪星,远离了簇拥着的人群,端华一把推开了李汝萤。
“用不着你假好心。”
李玉稚见状,忙松开端华去搀扶李汝萤。
端华见状,身形摇晃,自嘲般笑了。
“荆山啊荆山,你实在是好手段,当日哄的阿耶由我替你和亲雅柯,如今——倒又哄着小五只认你这个姊妹了。”
李玉稚忙道:“没……三姊,我一直都期盼着你能回来。”
端华哼笑着指着两人:“盼着我回来,叫你们一块看我的笑话吗?”
她向李汝萤走近,“曾经尊贵无双的嫡公主如今成了两国和亲的笑柄,而你却成了真正使大宣平和安定的镇国公主,你是不是觉得心中分外畅快?”
李汝萤不敢置信,曾经待人十分温和的三姊如今会说出这些话。
“三姊,你吃醉了,我先送你回寝阁休息。雾月,去拿些醒酒汤。”
雾月领命而去。
端华摆着手后退,指着自己的额头:“我没有醉,我现在清醒得很!”
她伸手指着眼前的几人,“我比你们所有人都清醒。你们一个一个都是等着来看我的笑话,等着我最好能受尽凌辱死在雅柯。但我偏不,我偏要活得比你们所有人都好……”
端华说着说着,却忽然哭泣起来,“雅柯的人都好像野兽一般,说话如同猿猴啼叫……我可是公主啊……我是尊贵的嫡公主,他们凭什么用打量货物的眼神肆无忌惮地看我……该死,他们统统都该死……”
李汝萤上前将端华扶住:“是我对不起你,三姊。”
“对不起,一句对不起便有用了么……”端华说着,猝不及防又醉倒了过去。
身后跟着的几名宫人见状,忙一起将端华搀扶进了寝阁之中。
李玉稚看着端华离开的身影,劝慰李汝萤道:
“九妹,当初的事林绍都跟我说过了,你是被那个申侍郎绑去山里的,三姊如今这般你也不想的,三姊今日吃醉了,说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回头我劝劝三姊,该骂的人是狼子野心的雅柯人,而不是你。”
顾忌着端华仍要需要人照料,李玉稚将话说完后,又紧忙跟了上去。
送过端华,李汝萤出宫回府的路上,脑中翻来覆去的回想着去年曾经发生的一切。
假使当初雅柯求亲那日她一直待在宫中,似乎这一切都会变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