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绍说完,拉拽着申鹤余的袖口,皇帝的目光也随着他的动作转移在申鹤余身上。
申鹤余只得硬着头皮对林绍的话加以附和。
“陛下,确有其事。”
李玉稚立时道:“阿耶,他同林绍本就是一伙的,他的话怎能信!”
皇帝揉了揉太阳穴,道:“莫吵了!”
“陛下,可是头又疼了?”
此时一直在身后缄默不言的俞皇后忙上前扶住皇帝,细心地用手为皇帝揉按。
“依妾看,今日本就是上巳日,依着祓禊的古礼,本就须以兰泽之水相浊洗。
“几个孩子往那水里折腾一番,正好便将旧日的污浊洗了去。至于玉稚与绍愚身上那几点泥巴,也许便是冥冥之中天神给予的赐福。”
俞皇后一边说着,一边摆手令元善近前,从元善手中接过一只白玉瓷瓶,从中取出一枚金丹递给皇帝,奉水喂皇帝服下。
“再者,昔年同章长公主也是这般顽皮的性子,后来不也好了许多么?”
皇帝将丹丸咽下后,缓缓颔首道:“梓童倒是提醒朕了。”
他指着李玉稚与李汝萤,“你二人便一并去同章观静一静心,思一思今日之对错。至于绍愚——”
皇帝侧头看向正为他揉捏额头的俞皇后,“既是梓童母族之子,便交由梓童来决断。”
同章观,乃是当今皇帝的幼妹——同章长公主,生前所修行居住的道观。
这道观虽然建在京中繁华之处,但自同章长公主仙去后,观中除却有修行的女冠,素日便再没有其他人来往。
皇帝这样说,便等同于将她们禁足了,还是比禁足在自己宫殿里更无趣的禁足。
想到那道观里清修的苦日子,李玉稚连连哭喊:
“阿耶……儿不去……您不信儿,您总要相信元公公,是李汝萤,真的是李汝萤!
“元公公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李汝萤拿着船桨要打儿呢!阿耶您该罚她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李汝萤,儿不想去同章观……呜呜呜……”
五公主哭得脸色涨红,惹得柳贵妃心疼不已,连连宽慰。
元善颔首徐徐说道:
“老奴去的时候,确实看到荆山公主她持着船桨正往五公主与林小郎君身边去。不过……兴许公主是去劝解的也未可知。”
“够了,朕没功夫与你们分解。元善,带他们出去吧,谁若再在朕耳边纷议,这辈子就待在同章观!”
皇帝说罢拂袖离去。
众人各自散去,俞皇后将李汝萤留在了殿中。
俞皇后温厚地拉过李汝萤的手,宽慰道:“汝萤,此事吾知晓是你受委屈了。吾与你阿耶均知道,你向来是懂事的孩子。
“方才你在这殿上一言不发,吾知道你是不想令你阿耶烦忧。你也别怪你阿耶,今日你们这动静实在闹得太大,陛下总要给天下臣民拿出个典范才是。”
俞皇后年近四十,模样上看起来不过三十左右,眉眼间尽是温柔贤淑。李汝萤见俞皇后第一眼时,直觉得她像极了庙里供奉的菩萨。
俞皇后待她一向很好。此番阿耶看都未看她一眼,她哪里不知道俞皇后只是宽慰她罢了。是以,她谢过俞皇后,便顺从地出了殿。
林绍正候在殿外,见李汝萤出来,立时关切地凑了过去。
“公主,真是对不住,今日是我连累了您。不过您放心,下回您叫我上刀山下火海,我绝不托词!”
李汝萤却将他的左右看了又看,硬是没看到那小贼的身影,听到他后半句刀山火海的话,忙道:“林少君,我还真有事想麻烦您。”
林绍道:“公主您只管说就是了!”
李汝萤问:“方才在舫厅内,伴在您身边穿一身绿袍的那位少君是?”
林绍听见这话心里一咯噔。
申鹤余啊申鹤余,你当初葬礼上吸引公主的手段还真是奏效了!
他如花似玉的荆山公主竟然真的被你这皮相给蛊惑了!
不,不行,不可以!
他只是停顿了须臾,便道:“公主,实不相瞒,他是我的一个远亲。他家境微寒,实在是家里过不下去了才想来投奔我家,好歹求个谋生的差事。
“想必您也知道,他们出身乡野的,大多早早便成了婚。我这外兄也不例外,您别看他模样生得年轻,可却已有妻房了。
“哦对了,去年还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这家里多了张吃饭的嘴,他这不才寻思出来碰碰运气……”
林绍越说越激动,眼睛里甚至已有泪光在闪烁。
硬是生生为申鹤余塑造出了一个出身贫寒,为了养活妻儿不远万里挣钱养家的好夫君形象。
甚至连申鹤余的名字,他所谓的“妻儿”的名字都说的有鼻子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