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承运看着累倒在地的顾悯生,也不催促。这里是他的地盘,他在这寒窗苦读了十余年,没人比他更熟悉这个地方。
不过自从他金榜题名,破格入相后便再也没有回来了,如今想想,甚是怀念。
抬手从书架拿下一本书,刚一翻开,便看见里面用油纸包着什么东西。
谢承运把书放回书架,皱眉展开油纸。
熟悉的香味在空气里弥漫开来,这是还未搓成丸的乌金散。
谢承运把这东西扔在地上,又去翻书,一连数本全皆如此。
好,真是好啊。
难怪这乌金散怎么也禁不了,不管怎么查封还是在京城屡屡出现。原来最大的药坊,不在街上,而是在这飞光阁。
飞光阁由世家大族掌管,捐书摘录皆是他们严格把控。
难道他们不知道飞光阁里有这种东西吗,还是装不知道,亦或者他们也在服用。
顿时心里无限悲憾,飞光阁飞光阁,真是好一个飞光阁啊。
你是飞光阁,还是耗子洞?
谢承运摇摇摆摆就要倒下,却被顾悯生扶住。
此时楼外传来泼水声,随着“唰“的一下,火势便燃烧起来。
顾悯生看着焰火,毫不犹豫背上谢承运就往外跑。
谢承运握紧手中的书,将其护入怀中。
顾悯生的肩膀很宽,跑的很快,当初救下的小小少年,什么时候长这么大了?
恍惚中谢承运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但迷迷糊糊,怎么也不真切。
顾悯生的脖子上满是汗水,又是一个横木要落下,他毫不犹豫把谢承运从背上转移到怀里。
紧紧搂住,用自己的身体当屏障纵身一越,
倒在地上翻滚两圈,终于逃出火海。
外面传来无数脚步声,顾悯生率先拔刀站起,谢承运亦是。
耄耋老翁被人搀扶着,怒吼道:“是何人烧了飞光阁!”
此时谢承运已经想明白为什么那些人不往前追,甚至放完火便走,毫不恋战。就连他会带着书跑出来当证据都算计到了,还真是够了解他啊。
看来今天这巨锅,他不背也得背了。
又是一阵脚步声,来的却是小皇帝。
他喘着气看着混身狼狈的二人,眼里晦暗不清,不知在想什么。
顾悯生看着包围他们的众人,毫不犹豫的后退两步露出谢承运。
然后伸出胳膊,指向了他。
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
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
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第18章
老者是儒生,桃李天下最是重礼。
此时看着化为火海的飞光阁难得失态,拄着拐杖愤怒道:“谢承运,我自认与你无冤无仇。当初你要士族归顺,我便带着李氏归顺于朝廷。你少时也曾受过飞光阁恩惠,如今为何要将百年学子基业付之一炬?”
谢承运立在原地面色如雪,风吹动他的衣摆,更显人消瘦。
手里拿着从飞光阁带出的书,无言扔至地上,油纸包散了满地。
马上就有李氏小辈捡起油纸包打开,闻了几下白色粉末,露出惊慌的表情匆忙递给老者小声道:“是坞金散。”
老者表情也不好看,谢承运缓缓开口:“飞光阁百万藏书皆是如此。”
走至老者身前,眼神锐利:“李老,我敬您是大儒。但这,您是不是也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李老年事已高,弓着身子。谢承运立于前,挺拔如翠竹,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
风吹起墨发,白衣虽染尘埃,却挡不住仙人之姿。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谢承运这么高?
李老咬牙道:“坞金散可以再查,这不是你火烧飞光阁的理由。你可知道飞光阁里有多少传世孤本?”
他当然知道啊,但却没有办法。
拿着书深夜从飞光阁内出来,天下有胆子敢烧飞光阁的估计也就只有他了。
飞光阁由士族掌管,更巧的是他们二人都于士族颇有私仇。他说不是他烧的,有谁会信?
更何况火烧飞光阁太像他能干出来的事了,他确实想一把火烧了这些污秽东西,但是他忍住了。
李老见谢承运一言不发以为他心虚,又转身朝朱允胤跪下道:“请陛下为臣等做主,莫要寒了老臣心啊!”
朱允胤死死盯着谢承运,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看着跪在地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士族子弟,心里满是厌烦却不能表露出来。
朱允胤也是生气的,但他气得是相父把自己搞成这般狼狈模样。他好不容易才把相父的身子养好了,今天回去,又会生病吧。
谢承运抬头看向朱允胤,不理会他与跪在地下的李氏族人,经自往外走去。
顾悯生跟在谢承运身后,朱允胤匆忙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