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承运逐渐把朝廷政务交还给小皇帝,朱允胤也争气,谢爹便只偶尔过问两句,提前过上退休生活。
浇浇花,喂喂鱼,吟吟诗,再作作画。
朱允胤常来府上,谢承运便拉开画轴,问他怎么样?
谢相一字千金,书画双绝,那段时间谢承运的字画在京城卖上天价。人人争相模仿,赝品无数,连带着纸价一起上涨。
苏迎席站在丞相府外,徘徊许久不敢进。
但想到城中局面,终于鼓起勇气叩响了大门。
小婢打开门,苏迎席连忙拱手:“在下苏迎席,求见谢相。”
谢承运坐在亭中,斜靠在柱上,手里抓着瓷碗,懒懒散散的往池里扔着鱼食。
红色锦鲤在他身下游荡,接天莲叶无穷碧,荷花绽放。清香扑鼻,谢承运一袭白衣,眉眼温柔。
阳光打在他的脸上,连带着这副场景如海市蜃楼般。
婢女带着苏迎席来到湖边,过桥便是亭子,她往前迎了迎手,示意苏迎席独自过去。
苏迎席忐忑的捏了捏袖摆,谢承运会相信他吗,他还记得他吗?
缓缓往前,谢承运听到脚步声,扭过头来。
恰好一只蜻蜓落于发间,风飘落花飞,美人回眸。
苏迎席一时愣在原地,恐惊天上人。
谢承运瞧他不动,不由疑惑道:“你是?”
这时苏迎席才回过神来,连忙抱拳行礼:“下官工部侍郎苏迎席,见过谢相。”
谢承运年少成名,素有玉面阎罗之称。苏迎席贸然来访,这时才后知后觉感到害怕。
顿时腿脚发软,浑身颤抖。
谢承运瞧他这般模样,不由感到好笑:“我记得你,你是陛下登基后的第一个策论进士,陛下年幼,殿试还是由我亲自主持的。”
头上传来声响,苏迎席感到谢承运站了起来。片刻后便被一双玉手扶起:“不必拘礼,你来找我,所谓何事?”
苏迎席想到要紧事,不仅不起,反是扑通跪下道:“请谢相查封坞金散,诛杀杜鹃血!”
“坞金散?”
“坞金散乃京中最新潮流风向,传言食之可与仙人言诗,弃□□污浊,暂游仙府。”
语毕,又将头重重磕在地上:“可是据下官观察,实用坞金散后确实飘飘欲仙,但却满嘴胡话。服用过后不仅性情大变,暴躁易怒,身体亦会日渐虚弱。”
谢承运皱起眉:“花朝节前,我就已经下令禁食用坞金散,怎么反而愈演愈烈?”
“您的确下令禁散,可不少京中不少人是靠乌金散才有了才华,得以名扬。加之最近莫名有了个组织自称杜鹃血,说只要服了乌金散,便可成人仙。”
“荒唐!”
瓷碗摔至湖中,鱼被惊散。
谢承运怒极反笑:“既然是人,何以成仙?仙是仙,人是人,哪有人仙这种东西。”
苏迎席跪在地上不敢开口,谢承运又道:“此事陛下知道吗?”
“下官曾上奏数次,均无回应。”
至此谢承运已经明白为何早已放出声音养病不见客,苏迎席依旧前来拜访了。
好,好,好,真是太好了。
“顾悯生何在!”
“下官在。”
这时苏迎席才发现,小小的亭子里竟还有第三个人。
“带上我的腰牌即刻进宫,让朱允胤滚来见我!”
“是。”
随着那人匆匆离去,谢承运站在苏迎席身前,再次郑重将他扶起:“此事不会有外人知晓,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语毕,便也拂袖而去。
谢承运坐在堂上,真是不查不知道啊,坞金散虽然确实被禁,但换了个名字依旧流传。
神仙丹,好一个神仙丹。
杜鹃血在京中名声已起,不少人拜入教中。信未名神,得仙丹,成仙人。离人世,免疾苦。
真是好啊,这就是小皇帝说的百姓安居,国泰恒昌吗?
谢承运看着手中的资料,急火攻心,竟一口鲜血喷至纸上。
他看着被染红的纸张,拿起灯罩,将之一把火燃尽。
撑着身子站起,心中一片凄然,不知此生为何。
摇摇晃晃走到庭院,明月高悬,突然他很想出去看看。
长街上灯火阑珊,谢承运今天一个人都没带,走着走着,他又来到了摘星阁。
看着摘星阁,心中更是莫名燃起一腔怒火,转身就要离去。
可就在这时,谢承运被人拉住了。
那人夹着谢承运的胳膊就要往里带,一边走一边道:“季公子,你可让我好等。大家都等着你,若要摆架子,也不是这个摆法。”
“什么季公子?你认错人了。”谢承运本就心烦,扭头就要往回走。
那老鸨又道:“这世界上与谢丞相如此相象的人,除了你季明月还有谁?难道你要说你是谢承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