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夷急急端了药来,可谢承运早已心如死灰。
拉着谢明夷的手,泪止不住往下流:“谢明夷,谢明夷。我对不起你,你回草原吧。”
“我回不去家了,我要死了。”
“我只求你最后帮我一个忙,你带上那黄鼠狼,把他埋在上梁土地上,我也算对得起他。”
谢明夷听到这话也急了,去扯谢承运衣襟:“我带你逃离了家,我是叛徒,我只有你了!可如今你亦不要我,我该怎么办?”
鲜血往外呕,染了满床,修长的手就像玉兰花。
谢承运去抱他:“我给你信,谢明夷我给你写信。”
“你带着我的信去找顾悯忠,若你不想回草原,他会护你一世安康。”
话刚说完,谢承运又要倒下:“他怎么会这样,我不在上梁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同丢了魂一般,呆呆重复这句话。
谢明夷心中绞痛,不敢再刺激他。
只能又扶着谢承运躺下,企图编织一个谎言,好让他有活的希望:“阿爹,一面之词不足以当真。您再坚持一下,我们一同去往上梁。”
“我们去看看真假。”
谢承运听了这话好似被打动,喃喃道:“对,对,那不过是一面之词,一面之词。”
可任由谁看,他都已经灯尽油枯到极限了。
面色白得发青,痴痴傻傻。捂着胸口,去唤梦中乡。
谢明夷跑到山上,吹响长哨。
不一会一只鹰便落在他肩上。
这是他给自己留的后路,他靠自己留不住谢承运了。
但是他不愿当坏人,这个坏人,便给阿爸去当吧。
把准备好的纸条绑在鹰腿上,他知道不出三天,阿爸就会来找他。
没有什么能阻止阿爸。
而他也只用再吊谢承运三天命罢。
不再怕被人找到,拿宝石去换最好的药。
人参灵芝跟不要钱似的往下灌,谢明夷四处奔走,反倒是李茗言一心侍奉病榻。
药吞进去了又吐下,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不知身在何方。
谢承运爱上梁,他像个女人一样深深爱着他的家。
他可以承受苦难,可以受三千业火,可以去死不入轮回,但他的家要好好的,还要和从前一样。
太阳要落下,天地就像染了血一样,可谢明夷还没有回家。
谢承运难得神色清明,掀开被子下了床。
能跑能跳,甚至还泛着红润的光。
身子许久没有这样痛快了。
李茗言被吓了一跳,连忙就要把谢承运扶回床上躺下。
可他却摇摇头,示意李茗言帮他磨墨。
“有什么事以后再说,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李茗言想去劝他,可这人倔强的不像样。
只得如同哄孩子般拿了纸笔,希望速战速决,他快些回去休息罢。
笔走游龙,劲瘦挺拔。李茗言看不清他写了什么,只知道他写的快极了,就像早已在心中打好腹稿。
谢承运话少,仅仅几页纸便写完了。
细细封好,藏在枕头下。
谢承运安心了,他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到了晚上,谢明夷回了家。
李茗言知道该留空间给父子说话,提着衣摆,悄声出去了。
谢承运没有皱眉,难得睡的安稳。
风吹起纱帐,想往脸上挡。
谢明夷掀开,就要吻下。
今夜爹爹是他的新娘,爹爹最后一晚属于他。
摸着脸,愈吻愈深。
舌头纠缠,去抓谢承运衣裳。
好不容易停下,却蹲在床旁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谢承运朦胧中回到了家,周避疾在舞枪。
周家热闹异常,长姐追着朱允胤要打他。
还是团子的小皇帝往他身后藏:“小舅,小舅,你快拦着娘!”
“不然阿胤的屁股要开花。”
顾悯忠被这话逗笑,去拍少年顾悯生:“你什么时候也给你哥生个娃娃玩?”
那人满脸不耐烦,把兄长的手拍下:“你烦不烦啊,若想要便自己生去。”
“滚滚滚。”
周老将军坐在堂上,唤谢承运过来陪他下棋,别管周姬教训娃娃。
到了夜晚,谢承运和周避疾去翻墙。
他踩在周避疾肩上,努力往外爬。
乌罕达在下面接着他,还不忘环顾四周急切道:“快些,快些,庙会马上开始了。”
谢承运落入乌罕达怀中,明眸皓齿,去揽他肩膀:“你别急啊,避疾还在里面呢。”
周避疾很快也跳出来了,三个人勾肩搭背去看繁华。
祈福灯飘在天上,把夜晚照得如同白昼一样。
随州年年办庙会,登台必有牡丹亭。
人头涌动,周避疾是少年武将,乌罕达是胡人雄壮,谢承运长不过他两。
于是周避疾与乌罕达便商量轮流把他举在肩上,别人家举的是娃娃,他们举的是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