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姬安插话问:“你碎掉的那个,真是镜子吗?”
华飞雄一愣。
姬安微微一笑:“不如你把那东西拿出来给知县看看。若真是镜子,我就替孙家夫妇赔给你六百贯。若不是镜子,说明你早有预谋、处心积虑。这岂不就是有意讹诈。”
说完,还特意稍转身,问堂外围观众人:“大家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人群中再次响起议论声。一些跟华家有旧怨的人,躲在人群里附和“没错”“说得对”“要是假的,他就是故意”。
田守朴一边示意衙役上前,一边对华飞雄道:“华公子,麻烦你拿出那碎掉的镜子让本官看看。”
华飞雄咬着牙,恨声道:“都已经碎了,我当时就扔了。”
上官钧冷声插话:“他没扔,一直装在腰间荷包。”
田守朴看着华飞雄:“华公子,你是自己拿出来,还是需要衙役代劳一二?”
华飞雄倒是不怕衙役,但那边还有“安公子”的人手。
他只得不情不愿地扯下荷包,掏出几个小东西交给衙役,衙役再转递到田守朴的桌上。
田守朴仔细看看,见是几块小木片,和几块像是用银纸包的东西,反射着光,却照不出什么来。
华飞雄狡辩道:“这就是新式镜子,很易碎,摔了就照不出来了。”
田守朴只在杜阳的信中看过新式镜子的描述,没有亲眼见过实物。此时瞧着彷佛有相似之处,一时间禁不住犹豫地看向姬安。
姬安从容道:“巧了,我正好有一面镜子,可以给知县比对一二。”
他说完,朱顺已取出小镜,打开盖子。
田守朴可不敢安坐上方,连忙起身走到堂中,伸手接过朱顺手中的镜子,一看之下就忍不住感叹:“真乃奇物!”
姬安看向华飞雄——他其实一早就猜到,华飞雄摔的不是镜子。先不说钱,就凭镜子的稀有程度,要真是好不容易弄到一个还给摔了,以华飞雄表现出的霸道脾气,极有可能暴起打人,绝不会那么平静。
华飞雄完全没想到姬安竟然能拿得出新式镜子,脸色微变,却还是逞强说:“我那面镜子完好时也是这样!现在是摔坏了!”
姬安再问他:“你说你的镜子是托人从京中买回。托了何人?”
华飞雄刚要张嘴,姬安又续道:“你可想清楚了再说。”
随即,向朱顺使个眼色。
朱顺会意,开口道:“这镜子,在京中只有一家铺子有卖。因想买的人太多,镜子又太少,每次都是抽签决定买主。所以,每一位买主铺子里都有记录。”
姬安:“恰好我跟那铺子的东家有交情,可以让那边查一查,有没有华公子说的这位买主,或是那些买主手里的镜子都还在不在。”
华飞雄额上已经冒出了汗,一时却再想不出什么辩词来。他正琢磨着随便推个人出去,毕竟要查京中消息,来回都得半个月,总有转圜的余地。
田守朴却不给他机会,回到主位上,再次一拍惊堂木:“大胆华飞雄,蓄意当街讹诈他人,你可知罪!你这破碎之物根本不是镜子,若再想欺瞒本官,便是罪加一等!”
华飞雄眼珠子一转,干脆就认了:“是我一时无聊,想寻个开心,吓唬吓唬人而已。知县你也知道,我又不缺钱,哪会真要他们赔钱啊。”
田守朴:“论迹不论心。不管你起因为何,既做出犯律之事,便逃不掉刑罚。让他画押。”
书吏拿着笔录过去。
华飞雄快速看过,一边画押一边道:“是是,我错了,我认罪,也认罚。不过我这是未遂,我愿意出钱赎刑,要多少钱,田知县尽管开口。”
姬安听得一愣,不由得转向上官钧。
上官钧微微点头,示意按律的确可以如此。
姬安轻啧一声——真是便宜他了!
却听上方田守朴道:“按律该多少钱赎便是多少。但,你即便赎了流刑,为作警示,也要受十下脊杖。”
华飞雄差点跳起来,脱口道:“你凭什么打我!”
田守朴淡声道:“就凭大盛律有此一条。”
堂外的华举人忍不住插话说:“田知县,脊杖警示并非必打。华飞雄身有秀才功名,知县也是读书人,还请高抬贵手,给你我学子留个脸面。”
田守朴直视过去:“他既是读书人,本该读书明理,却做出此等下作行径。本官为正学风,现在便夺了他的功名。且他仗着家中有钱,不受脊杖怕是不会吸取教训。来人,行刑!”
华飞雄见衙役围上来,脸色大变,暴喝一声:“我看谁敢动我!你们还想在沧阴县混吗!”
衙役们被他唬得愣了一瞬。
田守朴猛一拍案,喝道:“咆哮公堂,恐吓官差,再加五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