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太后端起茶,沉声道:“赐座!”
她掀开茶盖,一看便望见了漂浮的茶渣子,一瞬没了心情,给了一旁的老太监。
老太监接过看了眼,不由一笑,陈窈竟都没洗茶,仔细看水面还有一层浮上的灰尘。
这不可怪不得他,这茶从内务府拿来有些年头,铁定是积灰,但陈窈本就不善茶艺,就算没灰的茶她也不洗。
陈窈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却不知为何太后不喝,但也不敢一言半句,她更怕被问责。
太后却问起了另一件事,质问道:“听说你对哀家送你的两个丫鬟不满啊?”
陈窈屁股都没坐热乎,便又立
即跪了下来。
比起陈窈的从容不迫,晓依心里却一咯噔,心道该来的还是要来……
“太后娘娘所赐的丫鬟自是称心,儿媳不敢有疑,但……”陈窈故意顿了下,像是有难言的苦衷,“两位丫鬟行事嚣张,儿媳碍于是您的人,不敢管教,只怕是供不起!”
她这话像是在说太后送来的人要故意刁难她一眼,正好挑起了太后的不悦,怒视她道:“你是嫌弃哀家给你的丫鬟没有规矩?”
老太监甩去拂尘向她指去,大声叱道:“大胆!竟敢质疑太后!”
晓依没料到陈窈如此胆大,脊背不由得渗出冷汗。
“儿媳不敢,两位姐姐都是太后一手调教的人,她们自然是稳妥,考虑周全。”陈窈语气卑微,委屈地说。
老太监眯了眯眸,那两个丫头都是跟过他的女人,敢欺负他的人,他今日定要让陈窈剥下一层皮不可。
他捏着细嗓,质声道:“既是好为何怠慢她们二人?听说你挑唆你的丫头对太后不敬,可有此事?”
太后压下眉心,威严的唇抿成一条直线。
陈窈面对质问却也不怕,只低低地叹了一声,卷翘的眼睫轻颤,“儿媳嘴笨,既也说不清,儿媳愿去佛堂跪上两炷香领罚!”
晓依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后恍然大悟。
她明白了陈窈的用意,她先激怒太后,为的就是主动请罚,太后一向以仁慈示天下来,要是传出去新儿媳进宫第一日便罚了跪,她这个贤良的名声也会一落千丈。
老太监一听她要跪罚,担心她领罚后,有损皇家气度,顿时不敢言语了,等太后娘娘发话。
要说冯太后多年在宫中掌控四方,除了有手腕外,气度也是收放自如的。
只听高台危坐的女人漾起一抹幽笑,随后沉着嗓音道:“德福,不得无礼!”
老太监敛住眸光,微微俯身,“是!”
太后眼眸深邃,淡淡地道:“两个丫鬟而已,不要伤了我们做婆媳的缘分,你是个明辨是非的丫头,哀家怎会舍得真罚你呢!”
说来说去,冯太后认为她此事做得有错,但贵在她身为一国之母的气量,不与她这个小丫头计较。
陈窈又岂会听不出来太后的言外之意,但凡事点到为止,她无心再与其争辩。
她弯起唇,乖顺地道:“多谢太后宽宏大量!”
“不过——”太后话音一转,婉转的语调忽地凌厉如一片寒冰,“你泡得这一碗茶,光有表面的香气却失了茶艺最本质的醇厚,想要做皇室的儿媳,以你的资质恐怕都不会入哀家的眼!”
陈窈垂眸心道,她无论做得好与不好,太后看不顺眼她,千方百计也会挑她的刺!
再者,嫁入皇室本不是她所愿,这恐怕要问你儿子,但陈窈面上依旧沉住气,欠了欠身,“还望婆母指点儿媳!”
冯太后唇角勾起深笑,她就等陈窈这句话了,她最擅长整治狐媚的女人!
她儿子会被陈窈所迷惑,不代表她会坐视不理!
“哀家为你请来宫中最为德高望重的教习林嬷嬷,她带过的妃子各个都出落得端庄贤淑,婉约柔嘉。”太后掀起裙角,语气中透着不容置喙半分的威严,“你每日按时进宫请学,不得有半分怠慢,让哀家好好看看你做皇室儿媳的决心,不要让哀家对你失望!”
陈窈面对太后的旨意,不能抗拒,低低道:“儿媳遵旨!”
如太后所愿,陈窈白日进宫跟着林嬷嬷习礼,累到回府倒头就睡。
林羽植从军中回来,就见床榻上突起一座小山,连续几天都是如此,两人连话都不曾说,起初他还以为是陈窈不愿同他说话,直到他把晓依找了问话,才知道这里面的源头。
“太过分了!”林羽植手握拳头,怒道:“明日你不用叫你家小姐起,我来!”
晓依笑道:“是!”
她留了个心眼,转头就对香兰与湘秀说:“明日我一早要给姑娘买金丝做钗环,就劳烦姐姐们侍候夫人梳洗!”
香兰与湘秀对视一笑,仿佛终于逮到了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