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徐徐前行,很快便到了正德大街,忽地一股烟味往鼻尖处钻,陈窈蹙下眉头,用绣帕捂住口鼻,“前面发生什么了?”
晓依也闻到呛鼻的浓烟,她掀开车帘一看,不远处的一座楼灰烟升天,人们前仆后继地扑火,乱成一片,“好像是走水了。”
她们马上就要到店了,陈窈不安似掀起巨浪漫过眉梢,心脏咚咚地跳,下一刻只听晓依着急地喊:“是金瑶楼走水了!”
陈窈大惊失色,明眸微缩,“什么?”
她赶紧下马车,不顾形象地提起裙子跑去,裙边飞舞,鬓角几缕发丝飘起,一身素衣慌张地穿梭人群,宛如一只俯冲的飞鸟。
却见金瑶楼楼下站着曲萧风,他手里拎着水桶,还有几个面生的小厮,应该是他带的人。
曲萧风看见她着急的神色,连忙道:“你放心,火势已退,钱财都尽力保了下来,就是店里的横木都被烧得差不多了,要是想重建起码要两三个月。”
比起店里的损失,陈窈更关心楼中姑娘们的安全,“没有人受伤吧?”
“没有。”曲萧风摇头说:“烧熔炉的人离开时并未熄灭火焰,边上还放着好些木柴,好在当时及时疏散了人,大家都没事。”
他前些日子订了好几匹上好的缎子,本想今日给陈窈送来,不曾想碰到走水,幸好他带了几名手下,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陈窈心里清楚,绝不是无端走水,一定是有人趁她不在时纵火。虽然他们大多都采用木头和竹板铺制,这些材料全都是易燃物,但她叫姑娘们处处小心,这么久都无事,偏偏出现在她走的时候,这个时候金瑶楼更容易放松警惕。
但已经过了一炷香多的时间,再去封锁店铺已无济于事了。
陈窈抬起头,燃起的火势几近被扑灭,只剩寥寥灰烟,木头烧焦化为灰烬,瓦片尽毁,昔日璀璨的场景刹那摧毁,似她所有的心血在这一刻倾覆。
曲萧风心里也感惋惜,他已尽力挽救了却还惨重。他关切地问陈窈:“你家是不是就住在金瑶楼啊?”
眼前的烟雾漫过陈窈的双眸,她轻微地点了下头。
曲萧风想到楼被烧,她没住处,便说:“要不你来曲府住。”
陈窈转头看他,似水晶的眼珠微愣。
曲萧风只是担心她一个女孩子在外多有不便,没想太多便脱口而出了,意识到自己失言,改口道:“我的意思是……”
陈窈知道他是好心,没等他说完道:“不麻烦了,曲将军的心意我领了,这些日子我找家客栈先暂住。”
陈窈看中她的钱,看中她的铺子比什么都重要,要不是曲箫风只怕她的铺子现在早化成了灰。
这次的恩情,连她对曲萧风那一点的不耐烦都消失了,陈窈长睫轻颤,感激涕零地道:“将军两次救我于水火,这份恩情无以回报,若将军以后遇难事,金瑶楼一定帮忙!”
说着,她就要顺势跪下去行礼一拜。
曲萧风受不起如此大礼,握住她往下沉的双臂道:“举手之劳而已,你快快请起!”
“改日,我必登门感谢!”
陈窈背部微弓,行礼之时低垂的头颅,让她压抑在心底的情绪如海浪翻涌,一滴伤心泪从她的眼角滚落。
曲箫风双手还放在她的手肘旁,他视线微微垂下,注意到她面颊的那抹晶莹,满目心疼之色漾在眼角,随后极为小心地轻轻揽住了她的肩。
这个抱是对她多年一人在外的心疼,无关男女。
一旁的晓依见状,心中不禁感叹一句,幸好凌霄已是自己人了,不然被王爷知道后果不堪想象啊!
对街的二层雅间,两人搂抱的场景被一双暗沉的眼睛紧紧锁定,他修长的五指覆在桌角,指节用力而泛白。
凌雲站在顾宴书身侧,战战兢兢地问:“王爷,需要属下接王妃回府吗?”
“不必。“顾宴书脸色极差,薄薄的眼帘盖住他撑起的血管,透着令人发寒的危险,嘴边勾起一抹讥笑,“不是有人送她吗?”
凌雲低下头不敢去看楼下煞人的风景,默默地替王爷打抱不平。
他们到金瑶楼时火势就已蔓延,王爷是最先冲进去的,发现王妃不在,他继而开始有条不紊地疏散人群,将金瑶楼所有的姑娘都平安撤离。
火烧屋顶,就在他要去灭火时却被王爷叫住。
熊熊燃烧的烟雾腾起,火光划过男人漫不经心的眼底,他声音如石子落进湖心,冰凉又渗人,“多美啊!不要去打扰。”
凌雲心道,论心狠没人比王爷更胜,他明白王爷早就不喜欢王妃一天到晚在外奔波了,楼烧毁了正和他心意。
然后,曲萧风不知从哪蹦出来的,把王爷所有的功劳一览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