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撞见门外一张含着虎威的面,没想到崔昆竟自己来了,一愣,慌忙后退一步,让到一旁,“父王,你怎亲自来此?”
崔昆冷面,侍妾吓得胡乱掩上衣襟匆匆退走。崔栩观父亲神情不善,心一横,哼道:“父亲大早又是要为那外来人责备儿吗?莫不是将来要把儿子助父亲打下的这青州基业也拱手送给那人?若是如此,不如早说清楚,儿子也早些出去,免得将来连个容身之地也无!”
崔昆跨入,叱了一声孽畜。
“你除能领兵杀几个人,还能助我甚事?你可知如今外头的局面?”
不待崔栩出声,崔昆继续道:“昨日方收到消息,宇文纵局面大好,便将攻下潼关了!一旦叫他自那孙荣手里夺走潼关,你知将会如何?”
崔栩一惊。
他虽性情残暴,然而论到战事,并非完全蠢钝之辈:“他拿下潼关,则取关内如关门打狗,长安迟早必将落入他手。”
崔昆沉面:“远不止如此。”
“长安今虽一片废墟弃地,实无用处,但夺下长安,足以鼓舞士气,以天下之中而自居,往后声威,只会更盛。孙荣失关内之地,但只要固守他的东都,想再支撑一段时日,也并非做不到。那宇文纵一时打不掉孙荣,必捡软柿子去捏。你说,他下一个目标,会是谁?”
崔栩微吸冷气:“难道竟是我们?”
“裴家兄弟凭着祖上所积之威,如今也算是站稳脚跟,太原府以西的河西之地,宇文纵目下轻易不会去动。我若是他,必会先拿青州齐州,如此,便可对东都形成左右夹包之势,到时想拿下孙荣,是迟早之事。等他占了孙荣今日之地,养足兵马,再打裴家兄弟,也是不迟。”
崔栩不服:“父王何必如此灭自己威风?宇文纵老巢在蜀,就算叫他拿下关中,一来两地相距甚远,二来,我青州也非弹丸小地,他再厉害,敢舍近攻远,叫他不死也扒层皮!”
崔昆冷哼一声:“他在二十多年前便有个名号,横海天王,你可知出处?”
那时崔栩不到十岁,自然不知,摇头道:“我只听闻,他早年乃是食人魔头。”
“此人十七八岁便叛了朝廷,一度遭裴将军镇压,将老巢也弄丢了,便窜到河北一带落草为寇,与那些流民沆瀣一气,拉扯起一支杂军,号称横海天王,竟叫他侥幸又东山再起。如今的冀州节度使范方明,名义上归顺召国,实则和他早前有过交情。范方明如今受着孙荣猜忌,若是惧怕自身难保,一旦投向宇文纵,我青州北、西、南三面都将受敌。到时莫说光复圣朝,只怕就剩跳海一条路!”
“只怪我当年长久领兵在外,没能亲自管教,竟养出了你这狂瞽无知之辈,整日给我撩是生非!我再告诫你最后一回,敢再恣意妄为欺辱晏儿,休怪我不认你这儿子!”
齐王的语气严厉而冷酷,崔栩被镇住,再不敢发悖逆之言,迟疑地问:“那当如何破局?”
“第一便是联合裴家兄弟,第二——”
齐王盯一眼崔栩。
“知我今早为何叫你?”
“儿子不知,恭聆父亲教诲。”
齐王神色这才稍缓:“你当也知圣朝从前有位酌春公主。先帝殡天之时,她年纪尚小,昨夜被接来此处了。一早叫你,是要你随我一道过去拜见。”
崔栩愕道:“便是从前那个有着祥瑞之名的公主?”
齐王颔首。
“当年刘继盛兵败,公主被你母亲接走,这些年一直隐在外面,如今长大了,将她接来。不止此,当日与公主一道幸免于难的先帝之子亦在人世,不日也将到来。”
“为父与你母亲已是议定,由你尚公主殿下。往后,我青州便是天下正统所在,可以此为据,广召天下豪杰,光复圣朝大业。”
崔栩终于自这突然而至的震动中反应过来,目光烁动间,快步走去将门关合,回身道:“父王!儿子有一话,长久以来如鲠在喉,今日便直说了!什么母亲,我母亲早已去了。什么圣朝,圣朝也早便亡了!那妇人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娼妇,儿子不知她到底用何手段,竟能叫父王你对她俯首帖耳!还有父王要我娶的那甚公主,我瞧也就是个小娼妇,与她姑母有何两样!她若真是祥瑞之身,何以家国还是灭了?父王你若真要儿子娶,我娶便是。只是,儿子实在想不通,咱们父子为何要给他人作嫁衣裳?当今天下,谁都可以称帝。那孙荣早年不过是个卑贱武夫,如今都敢自立,父王出身清河崔氏,最为清贵,为何不能自己也……”
“住口!”
崔昆挥臂,扇了崔栩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