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一张老脸笑出褶子:“二姑娘怎么亲自来了,要吃什么同小的说一声便是,何必亲自跑来?”
言毕,又忙命人调桌安椅。
沈鸢轻声打断:“掌柜不必忙活,我今日来,是想赎回我的玉佩的。”
趁松苓回马车取斗篷的间隙,沈鸢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子,放在桌上。
掌柜笑容僵滞,欲言又止:“这、这……”
沈鸢眉心皱起:“玉佩不在你手上?”
掌柜欲哭无泪,垂着双手叠声向沈鸢赔罪:“先前有客人看中,她身份尊贵,小的不敢得罪,无奈之下,只能、只能……”
沈鸢不甘心:“对方是何人,家住何处?”
掌柜汗流浃背,磕磕绊绊:“这、这……”
他伏地谢罪,“小的不敢说,还望二姑娘恕罪。日后有缘,二姑娘自会知晓。”
沈鸢眉宇紧锁:“那人知道玉佩是我的吗?”
掌柜犹豫不决:“这、应当不知道罢,小的也不知。”
门前晃过一道熟悉的身影,松苓手脚麻利,捧着斗篷踩上木梯,拾级而上。
眼见对方就要转过屏风,沈鸢朝掌柜使了眼色:“这钱你先收着。”
她在纸上留下田婶的住址,“往后每日你都送一盒糕点过去。”
掌柜掂量荷包中的银两,唬了一跳:“这也……太多了。”
沈鸢面不改色:“余下的算你的赏钱。”
怕隔墙有耳,沈鸢不敢多说,略喝了两杯茶,起身回府。
踏上脚凳登上马车时,渡口忽的多出一叶小舟,舟上挂着一盏灯笼。
烛光亮起,灯笼上的“刘”字尤为显眼。
那是书坊刘掌柜的名号,亦是他为沈鸢备的小舟。
沈鸢不动声色收回视线。
正值掌灯时分,沈府照如白昼,廊庑下悬着各色的玻璃绣灯。
长廊迤逦,松苓眉眼弯弯缀在沈鸢身后:“姑娘当真喜欢明月楼的樱桃酥,不仅亲自跑这一趟,还买了这么多。”
沈鸢唇角挽起:“你拿一盒,余下的分给院中的奴仆婆子,他们这些时日也辛苦了。”
身后跟着的婆子闻言,叠声道谢:“这都是老奴的本分,老奴哪敢矜功自伐,姑娘客气了。”
沈鸢展露笑颜,又命松苓给婆子赏钱:“这钱嬷嬷拿着打酒喝,只一点,莫让我父亲知道便好。”
婆子连声道不敢:“老奴哪有这个胆子,不过是天黑后同他们玩闹,吃点小酒解解乏罢了。姑娘放心,这院中各处都是老奴照看。府中有规定,园中四处的角门都是早早落锁的。”
怕沈鸢怪罪她偷懒耍奸,又忙不迭将各处落钥的时辰告知。
除了沈鸢生母的院落。
沈鸢一面听,一面笑着点头:“嬷嬷辛苦了。”
话落,又让松苓多给了一倍的赏钱。
婆子喜笑颜开,恨不得拿沈鸢当财神爷供着,絮絮叨叨又说了些沈府的旧事。
“姑娘不知道,从前这院子也不是我照看的。”
沈鸢摆出愿闻其详的表情。
婆子来了兴致,滔滔不绝:“要我说,先前的赵妈妈就是胆子小,非说在府中撞客了,还说那鬼就在如意轩。姑娘说说,这不就是胡扯吗?”
婆子得意洋洋,“那如意轩都十来年不曾住过人了,我们都不乐意往那里去,想来那鬼也嫌弃那地冷清……”
话犹未了,婆子脸色一白,慌不择路跪倒在地,连连伏地叩首。
“姑娘、姑娘恕罪,老奴一时昏了头,竟忘了……”
如意轩是沈鸢生母的住处,婆子一时得意忘形,竟忘了这事。
她恨不得将额头磕肿。
沈鸢掩唇轻咳两三声,柔声细语:“嬷嬷快起来罢,我那时年岁小,也记不得那些陈年旧事了。”
婆子身子抖如筛子,见沈鸢非旦没怪罪,还温声安慰自己,她长松口气,再不敢胡言乱语。
夜渐深,遥遥传来鼓楼传来的钟声。
樱桃酥下了迷药,院中坐更的婆子无不昏昏欲睡,倚靠在朱漆彩柱上打着盹。
二门上守夜的奴仆人人哈欠连天,酒瓶子落地也无人扶起。
沈鸢作婢女打扮,沿着松苓先前带自己走过的近路,一路畅通无阻行到如意轩。
庭院孤寂冷清,云影横窗。
婆娑树影摇曳在沈鸢身上,同她的影子叠在一处。
明明自己早就记不得如意轩的点点滴滴,可一入了园子,沈鸢却是轻车熟路。
她记得影壁后有一个大水缸,记得穿过夹道是一处石障。
再往前,是临街的角门。
角门上果真落了五把大锁,年久失修,铜锁上锈迹斑斑。
先前住在乡下,田婶怕沈鸢家中遭贼,特意教会她如何拿簪子撬开铜锁。
“这铜锁看似坚不可摧,其实不然,你瞧,这样就开了,还不如门闩来得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