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鹤黑眸沉了又沉:“他还真是用心良苦。”
为了今日的见面提前一个月就在明月楼订了糕点。
沈鸢点头附和:“闽公子本就是这样的人,他比旁人细心许多,不然我也不会放心让他送草药。”
谢清鹤不动声色抬眸:“你同他相处得不错?”
沈鸢再度颔首:“我若是同他相处不好,也不会和他做生意。他这人虽只比我大了半岁,不过为人处事,却是在我之上。同龄人能如他这样做事周全的,少之又少。”
沈鸢每说一字,谢清鹤的脸色越沉上一分。
一张脸阴沉得可怕。
沈鸢抬眼,面上没有多余的神色。
她明知故问:“陛下出宫,就是为了见闽公子一面。”
谢清鹤从唇齿间吐出两个字:“不是。”
沈鸢满腹疑虑:“那陛下怎么……”
长街喧嚣,不时有小贩的声音从街上传来,夹杂着妇人小孩的笑声。
日光照亮了半间屋子,雅间亮堂。
五彩线络盘花帘垂落在地,沈鸢站在日光中,一双琥珀眼眸渐渐填满震惊错愕。
她看见谢清鹤手中多出一物,正是那日她赌气在画舫上摔碎的珠钗。
珠钗上的宝珠在日光中折射出无数道光芒,璀璨夺目。
宝珠上的裂痕仍在,只是并不显眼。
道道裂痕上勾勒着花枝,若不是沈鸢知晓内情,定不会猜到那株株花枝下是裂开的伤痕。
她想起那一夜谢清鹤躬着身子,一点一点从地上捡起残破的碎片。
月光落在他脚边,说不出的孤寂落寞。
谢清鹤嗓音很轻很轻。
“……这样,可以算重圆吗?”
第68章 遗诏
乌金西坠,万鸟归林。
沈鸢还记得那日珠钗摔落在地,几乎是四分五裂。
可如今握在手心上的珠钗,却比先前还要好看。
熠熠生辉的宝珠在光中泛着亮光,藤蔓沿着裂痕攀附而上,青蔓上还结着细小的花蕾,含苞待放。
沈鸢目光缓慢掠过宝珠,唇角牵出一点笑。
“渺渺说你这些日子常卧榻不起。”
谢清鹤沉声:“嗯。”
沈鸢笑了两声,讥诮一点点在她眼底蔓延而来,如同泛开的涟漪。
“内务府的工匠还真是心灵手巧,竟连这样小的珠子都能修复。”
那珠子只有莲子大小,小巧精致。
谢清鹤垂眼:“你以为是工匠修复的?”
“不然?”
沈鸢反唇相讥,“陛下日理万机,总不会连这样的小事都要亲力亲为。”
何况谢清鹤还时常身子抱恙。
谢清鹤淡声:“这不是小事。”
手心的珠钗不知何时变得刺眼滚烫,如烈火灼烧着沈鸢双眼。
她起身,宽松广袖从案几上拂过。
那一枚衣角忽的被谢清鹤攥住。
“不是工匠修复的。”
谢清鹤声音很轻,“夜里睡不着,会做一点。”
谢清鹤身上的蛊虫未除,夜间辗转难寐,也只会因为是疼得睡不着。
沈鸢心口谈不上是何感觉。
痛快也无,畅意也无。
“你……”
沈鸢哑声,她转眸,一双浅色眼眸半点泪意也无,有的只是空洞茫然。
“你其实……不必做这些的。”
珠钗上的宝珠再华美再好看,可裂痕终究还在。
谢清鹤眸色一顿:“沈鸢。”
沈鸢恍若未闻,自言自语:“我听姐姐说,朝臣又在催陛下立后。”
谢清鹤黑眸渐冷:“你想我立别的女子为后?”
攥着沈鸢衣袂的手指往下,谢清鹤牢牢握住沈鸢的手腕,嗓音冰冷刺骨。
“沈鸢,你当真铁石心肠。”
胸腔燃烧而起的怒火几乎将谢清鹤吞噬干净,谢清鹤一张脸冷若冰霜。
他敛眸,强忍着咽下心口翻涌的怒火。
谢清鹤咬牙:“还剩两年,这是你先前答应我的。”
沈鸢淡声:“再过二十年也一样,我早就对你无意,即便是你强留我留在汴京,不过是……”
话犹未了,倏然听见楼下传来松苓的一声惊呼:“姑娘,不好了!后院走水了!”
松苓泣不成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殿下、殿下还在后院。”
后院连着茶楼,沈鸢平日也会在后院的暖阁歇息。
她瞳孔骤缩,三步并作两步朝后院跑去。
奴仆和婆子手上提着水桶,一桶接着一桶往暖阁扑去。
火势连成一片,赤红的火光照亮了半边天。
松苓跌落在地,双膝在地上磨得青紫。
她顾不得疼,连滚带爬从地上爬起,松苓嗓音带着哭腔。
“殿下本来是在楼上歇息的,她突然说睡醒想吃冰酥酪,我就想着亲自去……没想到刚回来,就看见后院走水,门房上的婆子说,殿下和百岁都在里面,我不知道她何时去的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