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智逐渐清醒,全身上下却疲倦得像跑了趟三千米,她放弃了立刻起身的想法。
周围昏暗无比,冯山月眨了眨眼,察觉到眼睛有些肿胀。
随后,她渐渐看清天花板上浅淡的灯光轮廓,源于角落里的落地灯。
这是一间很陌生的房间,身下的床触感也并不熟悉,屋外的雨已经彻底停了,室内一片静谧。
耳旁能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呼吸声,冯山月缓缓地转头。
袁驰换掉了进门时的那身衣服,穿了件居家的黑色卫衣,抱着胳膊,坐在落地灯旁的椅子上,正望着她。
落地灯暖色的光映出他脸的轮廓,明明睡着的是她,他脸上却带着如梦初醒般的恍惚神情。
四目相对。
他这才回过神来,飞快地眨了眨眼。他张嘴,却没能立刻发出声音,于是清了清嗓子,开口时声音还是有些哑。
“我已经联系阿姨了,她在来接你的路上。”
冯山月没有回答。
屋外,蓄积的雨水顺着房檐往下落,滴在空调外机的栏杆上。
随着那点滴的声音,记忆也在一点一滴回笼,一些被误认为是梦境的场景并没有随着清醒而消散,反而放电影般一遍遍在她脑海里重现。
她终于想起来在这间房子里发生过所有的事。
第24章 卑微地、卑劣地用一个快要破碎的……
袁驰看到,冯山月在良久的沉默之后,突然把头转了回去,用一只手将额头上的毛巾往下拉,盖住眼睛。
明明躲开视线的是她,他却松了一口气。
他在这张椅子上坐了快一个小时,也没想到等她醒来后该如何面对那个场景,现在她刚清醒,手足无措也是正常的。
这么想着,袁驰放下抱着的胳膊,起身活动僵硬的手脚,打算先去把晾好的温水拿进来。
刚迈开步子,却突然听到冯山月用很平稳的声音说:“你当时也哭了,对吧?”
袁驰身形一滞,转头定定地望着床上。
他没想到这是她醒来后的第一句话。
倒也很像她的风格,比起直面尴尬,不如先调转矛头对他发难,总之她要做占上风的那个。
袁驰心里好气又好笑,却没立刻回答。
毕竟,在那个时候……他怎么可能毫无触动。
无论是因为她正抵着他的后背哭泣,还是因为她哭泣的理由,亦或是想到那位永远不会回来的友人。
当他回过神来时,耳旁只剩下她低泣的声音,五脏六腑抽痛着,这才发现自己的脸上也不知何时濡湿一片。
紧接着想起的,是之后的发生的事,那个原本只在他最隐秘的梦境里出现的场景。然而,当她的双臂真的环上来时,他才发觉自己心里竟半点欢愉都没有,只剩发木的苦涩。
这是本不该属于他的拥抱。
那一刻,何志宇的话如诅咒般在他脑海里回响。
如果他真的只是为了赎罪与偿还,担起她哥哥的责任照顾她,就该问心无愧地拥住她,模仿郑海阳的语气安慰她。
而不是悬着双手,像窃取了宝物的贼,甚至不敢轻抚她的背。
记忆里,每个细节都历历在目,袁驰的脸颊发烫,不知是因为羞,还是因为愧。
他说:“你记错了。”
随后便头也不回地走出卧室去倒水,却听到身后冯山月嗤笑的声音:“你骗人,我都感觉到了。”
这一觉像是回满了她的精力条,额上的温度降下去,随之升上来的是她的攻击性。
袁驰拿着水杯和额温枪回到卧室,坐在床沿,沉默地给她测温度。
37.7度,比之前好些了,但还有些低烧。
他把冯山月盖着眼睛的毛巾撤走,装作没听见她刚才的话:“喝点水。”
毛巾之下,冯山月没有闭眼,反而盯着他:“既然都哭过,那就是扯平了。”
袁驰下意识反驳:“凭什么?”
明明闹出的动静完全不一样,明明只有我在意你的哭泣,而你只是拿我的眼泪当把柄。
冯山月撑起来,半靠在床头,接过他手里的水杯喝了两口,然后才答:“什么凭什么,我烧糊涂把你当成了我哥,别往心里去,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你哭了的事我也会对别人保密的。”
最后那句说得理直气壮。
袁驰没看她,也不回应,身体向后仰,手撑着床看天花板。
冯山月拿杯子轻轻碰他的胳膊:“你不会是嫌我占了你便宜吧?别指望我会道歉。不过……谢了,没想到你还挺会照顾人的。”
冠冕堂皇的一番话,挑不出毛病,态度比起从前甚至称得上亲昵。
却因为太过坦荡,反而让袁驰心里失衡。
房间里安静下来,在漫长的沉默中,冯山月捧着杯子,将水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