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鞭声停止,褚缨握着他的手臂一用力,把他拖到自己面前后,转而捏住他下巴使他抬头,于是就看见他已经流了不知多少的泪水,只是没出声。
褚缨心道没用的东西,就知道哭。
那鞭子上裹满了他的血,甚至随着一下又一下的挥舞,有几滴都飞到脸上他的颈侧和脸颊,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褚缨蹲下身。
继而抬手,擦去他脸上的泪水。
原先很轻柔,但眼泪一滴一滴从他眼眶中流出,擦着擦着,力道更重了起来,把他的脸都揉出一道道红色的印记。
她就这样一声不吭,想擦干他脸上的眼泪。
直到李连清实在受不了了,自己咽了口气把眼泪憋回去,上手去将脸上擦干净了,颤着深吸口气,问她:“满意了?”
她双手捧住他的脸,认认真真看了一会,指尖在他眉间点点,随后顺着鼻梁往下去。她的指腹在他的皮肤上摩挲,李连清觉得痒,抬眸望向她,竟然从中看到了一丝痴迷。
“……殿下?”
褚缨却没看着他的眼,眼神只在他脸上游移,在欣赏作品一般,烛火在她眸中闪着光,然后她说:“满意。”
李连清看着她,刚张了张嘴想说“那就好”。
褚缨又说:“刚才那声‘殿下’,本宫很满意。”
第4章
昌宁大长公主阴狠毒辣,手段残忍,靠近她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这是西州人民公认的事。
并且认为,她身边那个女侍从就是跟长公主学的。
故而长公主在茶楼出现后,茶楼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客人再来,里面原本在的,还没走的,也就只有那位状元郎的朋友罢了。
而自挥鞭的声音一下又一下从上面传来,那位朋友就急得打转。
小二端上一杯茶水:“陆公子,您就坐下吧,长公主这样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总归不会弄死人。”
“慕玄从小到大,哪受过这种苦刑!”这位陆公子哀叹一声,站在桌旁将茶水一饮而尽,润了润喉咙,苦着脸说:“都怪我没拉住他,不然也不会这样……”
小二无奈给他满上茶,好言相劝:“陆公子是第一次来京都城吧?大长公主殿下向来是这样的性子,从前没露面,只在轿里的时候都没人敢惹,更何况现在……大家也都习以为常了。”
“可我好友在上面啊。而且若受重伤,后日又如何骑马游街?”
“……公子稍安勿躁。”
小二还想再劝,但陆公子却忽然抻了抻脑袋,把小二扒拉开,小二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看见是方才那个小男孩。
小男孩原本躲在桌椅后,见他们注意过来,便飞快转身,分明是跑进了茶楼的后院中。
陆公子有些恼:“你们茶楼的人惹了事,你们自己怎么不去管?!”
小二顿了一顿,解释:“他不过一个没爹没娘的乞丐,我们茶楼也只是偶尔会收留他片刻,算不得我们的人。况且京都城只有傻子才会惹……”
陆公子瞪他一眼。
小二当即“哎呀”一声,打了自己一嘴巴,低声下气:“草民口无遮拦,公子莫要怪罪。”
旋即便把茶杯拿起递过去,状似提醒说:“等着也是等着,喝口茶吧,公子,楼上的鞭声,也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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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上的人来来往往,商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他们并不受茶楼内气氛的影响,甚至压根不在意这些,热火朝天给路过的人推销着自家的物品。
“小姐你这就蛮不讲理了,我家那可都是正规的,您出去打听打听我们黄金轩,谁人不知?”
“那也贵得不像话了吧?”
“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个价,别人都买得了!而且我已经降了些价格了,小姐您既然还买不起,那便也注定不是我们黄金轩的客人。”
“……”
女子气得脸一阵红一阵青,转身欲走,这时却忽然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她脚边。
低头一看,是一锭金子。
头顶传来一道懒散的女声:“罢了,掉了就掉了,本宫不要了,它与你有缘,你便拿走吧。”
抬头,看见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倚在窗边,笑意盈盈。
说了这话,女子便伸手勾勾窗户,关上窗户,也不再看见她的面容。
“京都城竟一直是这种风气……”
屋内,香薰的味道重了些,血已经被清理掉,但仍是还残留一些血腥味道,而话说完,刚好绷带的结打好。
李连清抬手将衣服拉起来,“这不就是骗人么?”
褚缨挥挥手,戾期便退了下去,她道:“黄金轩一直以来便是这样,它是京都城的老店了,店做得久了,多少会染上些金钱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