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策一脚跨过门槛,呼吸微急的站住。
“看看,漂亮吗?”
李渡背着他,声音空灵而轻柔。
南苑楼阁高耸入云,程策在外看不见尽头,进了里面才知道什么叫内有乾坤。
他连最基本的呼吸都因为震惊而忘却。
南苑没有楼层,墙壁上挂着金台蜡烛,亮着微弱的光亮,每一件展品都挂在墙壁上,一件一件的大小不一,琳琅满目。
墙壁青灰,墙体阴冷,屋内散发着沉闷的气息,程策琥珀色的瞳孔骤缩着,顺着墙壁一点点往上看,从颜色诡异的珠玉,到玉质人头骷髅,再到无字画轴,每一件展品或正常或怪异,陈列其中,抬头只能看见漆黑一片。
可是程策却敏锐的闻到一股腐朽的血腥的气味。
是幻觉吗?
“震撼吗?”李渡侧头看他愣愣的模样,满意的笑着。
门被藤蔓轻轻关上,身后的光亮骤然消失,程策才反应过来,慢慢的点头。
“……震撼。”他的声音虚浮颤抖。
“这还不算什么呢,你看看这里。”李渡指着正中央的那块绣金黑布,那里算是整座南苑最明亮的地方,程策却不知道那冷光来自哪里,他下意识的环顾四周,却发现这里密不透风。
“这是什么?”
程策觉得不大真实,什么都不真实,他突然觉得自己脑袋转的很慢很慢,慢到他想去思考,但一思考头就开始密密麻麻的刺痛。
他下意识的抬手去捂着,却发现无计于补。
天地像是重归混沌,他置身其中,抬头望不见天,低头看不清地,周围烛光微弱,李渡的脸也模糊不清,只能隐约听见她的声音传来。
他呼吸突然变得很急很急,什么都不能去想,只能下意识的去顺着李渡的话。
李渡冷冷的看着他。
“你要自己来看。”她的声音温和,“你来,掀开它。”
李渡看着程策,温声引导着他一步步向前,踉跄的摸索着,前行着,曲折的靠近黑布。
爱恨从来都是纠缠不清的,谎言在其中搅和着,幸灾乐祸着欺骗。
“对,停住。”李渡勾唇,眼底的轻蔑暴露无遗却无一人在意,“乖孩子,伸手,掀开它。”
程策颤抖着,不受控制的顺着李渡的话抬手。
骨节分明的手碰上黑布,却似乎被烫到了一般的微微蜷缩后退着,粉嫩的指尖低垂。
他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突然猛地抬头看四周,想要去寻找刺激他的源头。
四周昏暗,金台蜡烛被吹灭,周围除了黑布身上强烈的冷光外没有一点光亮,冰冷的光打在程策脸上,照清他的挣扎痛苦。
他下意识的去看李渡的方向,却发现李渡整个人都隐匿在黑暗之中,只有一双幽森绿眸闪烁着诡异的光亮,如同某种兽类的贪婪的目光一样紧紧盯着他。
可是程策看不清她的脸。
李渡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温柔轻缓。
“程策,去,拉开黑布,看看那东西漂不漂亮?”
她一张嘴,森白的牙齿折射出白光,程策皱着眉,脸色愈发苍白,唇瓣在微微颤抖着。
“老师……”程策艰难的张嘴喊李渡,他想要问为什么非要他来拉开,他想问这里面真的是祭袍吗,他想问,为什么头这么疼。
可是李渡一张嘴,奇异的香味再次蔓延开来,混杂着腐烂的血腥味窜进程策鼻腔中。
意识再次被拉入混沌之中。
程策眸光微滞,再次抬手去碰黑布。
“咻——”
他的手刚刚碰到黑布,在李渡期待的目光下,先到来的不是黑布应声落地,而是利器划破长空的声音,碰的一声闷响,剑刃以急切不可挡的势头穿过南苑门,外头明丽的日光透进来,剑气凛冽而张狂,擦过程策直直冲着黑布而去。
“不——”
李渡惊慌失措的叫喊声阻止不了太衍,太衍的寒气迅速延伸着,被刺穿的黑色幕布周遭泛起寒霜点点,里面的东西蓦然开朗。
红檀木雕花架上,纸质泛黄的卷轴开展着挂在上面,被太衍划破倒在地上,发出巨大声响。
这些喧嚣让程策有些茫然。
“程策!”
带着迫切与慌乱的熟悉声音响起,紧接着有人破门而入,砰的一声把南苑门踹开,铠甲乒乓碰撞发出清脆声响,有人极快的跑到程策身边一把拉过程策。
药香味慢半拍的传来。
程策被李明诛这么一拉,突然回过神来,转头看李明诛,有些懵。
“明、明诛?”琥珀色眼眸中流露出茫然,“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在祭典吗?结束了吗?我
刚刚怎么回事,怎么觉得忘了什么事情,对了,你们……”
他说着说着,突然注意到李明诛身后的带刀侍卫,面容冷峻,有几名已经上前抓住处于精神崩溃边缘的李渡,还有人犹豫着上前把已经破损的卷轴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