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先听太傅说完吧。”李昭微微一笑。
沈淮便当着季北的面,将春闱的修改流程提了一遍。
“司空觉得,太傅的提议如何?”李长风反手将这个问题抛给了季北,唇角浮起一抹笑意。
他在挑事。
但李昭也很好奇,季北会怎么做。
世家的既得利益受到挤占,生长在世家的泥土上,又憎恨世家的季北会怎么做呢?
“微臣觉得,沈太傅的提议甚好,不过,沈太傅还是太仁慈了,秋闱舞弊案才结束没多久,若是又出舞弊案,就说明作弊的惩罚太小了,他们愿意去冒风险。不如这个,泄题与买题的,都满门抄斩,别放过他们。”季北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他上前两步,直勾勾地看着李昭,“长公主觉得,此计如何?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你以为将无辜的人留下,实际上,他们会养精蓄锐,迟早有一日会撕咬回来。他们不会因为你的善意也对你怀有善意。他们只会觉得,朝廷害死了他的家人,他会报复回来。”
李昭脸上的笑容一淡,她总觉得季北在说的不是舞弊案,他似乎知道了什么。
但她面上依然平静:“季司空言之有理,不如重新判一下秋闱舞弊案?”
季氏也牵涉其中,按照他的说法,季氏也可以满门抄斩。
“好啊。”季北一口答应了,甚至还鼓了鼓掌,脸上堆满了笑意。
一时间,李昭不知道他是真的这么想,还是在嘲讽她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李长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司空说得对,斩草需除根,满门抄斩不够,得株连九族。”
李昭沉默了。
这屋子里有正常人吗?
虽然有株连九族这个刑罚,但是本朝从未施行过,李长风要是真的做了,恐怕暴君的帽子就会扣到他的头上。
沈淮一本正经地说道:“陛下,舞弊案按照原本的判罚进行即可,若要更改律法,须得同大理寺、刑部共同商议。”
“是啊。”李昭扯了扯嘴角,“现在我们只需讨论出题的事,毕竟沈太傅和季司空都是主考官,若是你们同意了,那此事便可以定下来了。”
沈淮面色清冷:“我问心无愧。”
季北笑着说:“那就都听长公主的吧。”
天子就在这三言两语中被忽略了。
李昭握紧了李长风的手指,温暖沿着指尖蔓延,李长风的心绪才平静下来:“既然如此,那就照阿姐说的办。”
此事,便这么定了下来。
随后,李昭才带着李长风去了慈宁宫用午膳,太后拿出了一份名单,都是即将承荫的世家子弟。
人数比往年多。
“我不同意。”李长风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今年的朝堂好不容易空出那么多位置,都给了世家子弟,那阿姐付出的那些努力不就为别人做嫁衣了吗?
“过犹不及,给了甜头,那些人才会老实,这是中庸之道,太傅当年没有教过吗?”太后眉头紧锁,指腹摩挲着茶盏。
李长风反驳道:“这只会让那些人得寸进尺,别说多出来的这几个人,其他人我也不想再朝堂上看见他们!他们怎么不去死?”
“这些年你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吗?”太后的眼底浮起愠怒,“你以为我费尽心思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能坐稳皇位?你倒好,一点都听不进去!”
李长风嗤笑一声:“是为了我坐稳皇位,还是为了洛氏一族重回巅峰?母后,你说出来的话,你自己信吗?这份名单里,有多少人是你的人,你最清楚!”
听着母子俩的争吵,李昭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那时他们也是这样政见不同,少帝要革新,太后守旧。
李昭垂下眼睫,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太后还是没有放过她:“阿昭,你觉得呢?”
李昭温声说道:“中庸之道没错。只是这样先打一个巴掌再给一颗糖的方式不妥,他们只会记得那一巴掌。他们会先将坏事做尽,那么再给一颗糖倒像是在奖励他们。所以儿臣也觉得,不该这样补偿他们。”
太后沉默了片刻,最后点了点头,意有所指地问道:“阿昭说的有道理,那阿昭觉得,该怎么稳住世家,以免他们再炮制一场舞弊案呢?”
太后并不是真的在意舞弊案,她真正在意的其实是,如何让她的人进入朝堂,又不落人口实。
李昭敛起眸,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看了一眼李长风,弯起眉,安抚似的说道:“母后,陛下是天子,舞弊案的涉事人员是陛下亲自处置的。若那些人敢顶风作案,就是藐视皇权。合该让他们受罚。况且,司空和太傅都认为此法甚好。”
李长风不自觉地勾起唇,他的阿姐还是爱他的,这么关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