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还未说完,却被赫连信一把揽进了怀中,声音里带着夙夜的沙哑:“你安心待着便是,我会派人来接你,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我们还未拜堂成亲……”
这时院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打断了赫连信的话,一个清丽的声音响起:“兄长,该出……发了——”声音仿佛被掐断了脖子一般,戛然而止。
宋昭慌忙背过身去,将脸掩在赫连信身后。
赫连瑶一袭胭脂红蹙金裙裾,外罩火狐裘立在那儿,明艳似雪地里的一株红梅。她十指紧紧绞着裘衣领口的璎珞,僵住身子,未敢上前,眼睛里却是化不开的戾气。
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原来那些下人们窃窃私语的传闻竟是真的,兄长院中当真藏着个妙龄女子。她望着那抹仓皇背转的纤影,紧紧咬住了牙关,回身朝身边
的嬷嬷使了个眼色……
赫连信未理会门外的催促,俯身在宋昭耳畔道:“阿昭,你且等等,今夜过后,侯府与你都自由了。”
“那阿宴呢?”宋昭猛地攥住他的袖角,眼中满是期待,“可有消息了?”
赫连信反手握住她颤抖的指尖,“阿宴无事,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拇指轻轻摩挲她腕间还未消去的瘀痕,“等我回来,定让你们团聚。”
宋昭喉头滚动,那个“好”字像碎冰般哽在喉间。
院外忽起一阵急促的铁靴声,再抬眼时,赫连信的玄色身影已融入夜色,唯余老梅枝头缠着的红绸,随风飘荡。
第87章 果然是你太子有令,召世子入宫觐见。……
宋昭怔怔望着赫连信离去的方向,满院喜庆的红绸在风中翻飞,恍惚间与记忆中那袭玄色冕服重叠。
此刻的他,应当立于九重玉阶之上,衮服十二章纹映着烛火,正接受百官朝贺吧……
“姑娘仔细着凉。”小丫鬟捧着暖炉轻声催促,“公子特意嘱咐过……”
宋昭木然转身,锦缎鞋履碾过廊下一枝落梅,眼尾掠过那抹仓皇隐去的红影,唇畔浮起一丝几不可见的冷笑,如刀尖掠过绸面,转瞬又恢复成完美的平静。
暗处赫连瑶正死死攥着窗棂,丹蔻折断了嵌在雕花木纹里,渗出丝丝殷红。
回到房中,宋昭打发走小丫鬟,换了一身靛蓝色男装,束好最后一缕青丝,木门骤然被撞开,带起的风扑灭了案上烛火。
三个粗使婆子如饿虎般扑来,粗粝的手掌死死捂住她的口鼻,将她死死摁进身后的软榻之上。
赫连瑶踩着满地碎月光踱入,慢条斯理地抚着那枚断甲的指尖。待看清榻上之人后,她忽然轻笑出声:“果然是你。”
她欺身上前,挥手让婆子松开捂住宋昭的手,绢帕拂过略显惨白的脸,“这双眼睛,烧成灰我都认得。”
“赫连瑶……”宋昭奋力挣扎,刚刚绾好的发髻散乱如瀑。
“贱人,我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赫连瑶突然暴起,断裂的指甲狠狠剐过她的下巴,在瓷白的肌肤上拖出一道狰狞血线。
“七年前的上元夜……”她俯身贴近宋昭耳畔,每个字都淬着毒,“怎么就没把你钉死在棺材里呢?你该庆幸有个和你一模一样的弟弟。”
宋昭的瞳孔猛地收缩。
赫连瑶的指尖顺着脖颈缓缓下移,突然狠狠收紧,“我该夸你演得好吗?把所有人耍得团团转,人人都当你是纨绔,还能迷倒东宫太子的心。”
她突然娇笑起来,声音却冷得像冰。
“宋、世、子?哦不,应该叫你宋……昭……”
她冷笑一声,“女扮男装的滋味如何?”手指掐住纤细的脖颈,在烛光映衬下显出青紫脉络。
“原来是你——”宋昭瞳孔骤然收缩,喉间挤出嘶哑的气音:“竟是你……”破碎的字句混着血沫,终于拼凑出那个尘封七年的真相。
上元夜的刀光、坠落的发冠,还有漫天大雪中一路蜿蜒的血迹,此刻都在赫连瑶染血的指甲下豁然明朗,将七年伪装一寸寸撕开,露出血淋淋的真相。
赫连瑶欣赏着掌下逐渐微弱的挣扎,轻声道:“你以为装死七年,”指甲突然刺入肌肤,“就能逃过命定的劫数?怪就怪你生在忠勇侯府,还与兄长定了亲——”
宋昭喉间溢出一丝腥甜,仍强撑着抬起下巴,染血的唇角勾起一抹讥诮:“怕是最后一句才是你恨我的原因吧,你喜欢赫连信,却永远不可能嫁给他……”
“今日我若死在这里……”她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间碾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血沫溅在赫连瑶的锦绣裙裾上,“赫连信定然不会放过你……求生不得……”
“呵~”赫连瑶指尖力道忽松,嫌弃地拿帕子去擦裙裾上的血迹,说出的话却像毒蛇吐信般游移:“杀你,不会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