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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芙蓉(199)

作者:栖云岫 阅读记录

她忽然觉得胸口发紧,原来自由的味道,竟比想象中更为苦涩。

赫连信抬手将锦帘严实掩好,温热的掌心覆上她微凉的指尖:“阿昭可想好去处?侯府此刻怕是布满眼线……你若回去便是自投罗网。”他眉头微蹙,“此时若回南州,道路结冰出行艰难,实非上策。”

宋昭抬眸,眼底氤氲着未散的雾气:“信哥哥……”唇间呵出的白雾模糊了面容,“我该……往何处去?”

她说出的话软糯无力,一袭藕荷色宫装罗裙裹着纤腰柔弱可欺,凄惶的神情更显楚楚可怜。往日束发的玉冠换作一支银簪松松挽就,几缕碎发垂在耳际,衬得颈侧线条愈发纤细。她眼尾微红,眸光流转间似有秋水潋滟。

赫连信一时怔住,竟与记忆中那个纨绔世子判若两人。

他指尖无意识地攥紧纤细的手指,忽然觉得喉头发紧,原来褪去男装的宋昭,竟是这般……惹人心颤。难怪萧钺不愿意放手,将她囚在东宫高墙之内。

可她,明明是自己的未婚妻!

宋昭忽地倒抽一口冷气,猛地抽回手腕。

赫连信这才惊觉自己失态,慌忙松手,只见那截皓腕上赫然一道紫红勒痕,在雪肤上格外刺目。

“你……”他喉头滚动,指尖悬在半空。那些捆绑的痕迹像毒蛇般盘踞在她腕间,令他心中隐隐作痛,“他竟然……”

“不碍事,旧事不必再提。”宋昭迅速将手腕掩入袖中,袖口垂落间已将那抹瘀痕遮得严严实实。

她指尖摩挲着袖口绣纹,沉声道,“眼下最要紧的,是寻个妥当去处。”忽而又抬眸,眼底闪过一丝急切,“阿宴他……可有消息?”

赫连信垂眸避开她的视线,声音不自觉也沉了几分:“皇城司的暗哨都派出去了。”他顿了顿,终是转头看向她,眸色深沉如墨:“先随我回府可好?”

话落,宋昭身形微滞。车架上的风灯忽明忽暗,透过缝隙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广袖中的指尖无意识蜷缩,将那片绣着缠枝纹的衣料攥出深深褶皱。夜风掠过,吹散她鬓边一缕散落的青丝,也吹乱了眼底那片晦暗不明的情绪。

赫连信目光灼灼地锁住她的双眸,见她羽睫轻颤,终是微不可察地点了头。他唇角这才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眼底却凝着化不开的墨色……

……

赫连朔身为钦天监-监-□□邸却仅有三进院落。

穿过褪了色的朱漆大门,入眼便是青砖墁地的简朴庭院,几株老梅斜倚墙边,廊下悬着的青铜风铃已有些年头,在风中发出喑哑的声响。

宋昭被安顿在东厢的暖阁里,推开雕花窗棂,正对着赫连信书房外的那道九曲回廊。

夜深时,书房的灯火透过薄纱窗纸,在廊下投下一片朦胧的光晕,偶尔还能听见砚台轻叩的声响。

赫连家府邸虽不显赫,却处处暗藏玄机。青灰墙垣下,总有玄衣护卫按刀而立;回廊转角处,时见劲装身影一闪而过。

就连那看似普通的洒扫老仆,指节间都覆着常年握剑留下的厚茧。

宋昭独居暖阁中,每日自有哑仆按时送来三餐。

那朱漆食盒开合无声,连碗筷碰撞都几不可闻。除却偶尔穿行的仆人,再不见半点人影。

如是几日,阁中寂静得能听见铜漏嘀嗒,恍若与世隔绝。宫墙内隐约的金戈交鸣,那些铁甲踏碎琼瑶的声响,仿佛从未穿透这方被刻意营造的净土。

夜深时,宋昭总会不自觉想起凤来阁,想起东宫,想起萧钺……而后辗转难眠。

她这一走,也不知萧钺会不会降罪若水和安和,她已经尽力调开了他们。还有巫医,她一身医术,想必萧钺也不会为难她……

赫连信这几日非常忙碌,常常夜间方回,又在书房待到天亮。可按照惯例,这个时候,朝堂六部早已封印休沐,只待岁末宫中大宴之祭。

窗外鞭炮声不断,今日便是除夜,大梁有守岁、饮屠苏酒等习俗,另有士庶之家围炉团坐,达旦不寐。①

宫中会设九重岁宴,朱墙内外,千盏宫灯将飞檐斗拱映得金碧辉煌,百官身着吉服鱼贯分列两侧,美味佳肴歌舞升平,君臣共饮,享太平盛世。

暮色初临,赫连府各处廊檐次第亮起茜纱宫灯,连那株老梅枝头都缠上了喜庆的红绸。

宋昭守在暖阁门口,见赫连信一身玄色常服走出书房,便立刻迎了上去。

“大人,这是去宫宴吗?”宋昭行了个福礼,在府内这几日,以免落人口舌,她都是如此称呼。

“大人此去,陛下必亲授玉牒金册,便是天家贵胄,身份自是不同往日,想必也不会再回府中。这暖阁我已叨扰多日,实不该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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