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女子嫣然笑道:“但阿兄今日与长兄相持于白马寺,想必会使我大病之事更能取信众人。”
李闻道也终于明白,女子是将所有人都算入她的谋略之中。
他掀起眼:“那又为何要以此方式来白马寺。”
褚清思并不回避自己要为妇人行事:“从长安归来后,我曾答应为圣人做一事,如今时机已到。”
有关讖言,便是有关女皇。
李闻道心知其意的未再出声。
可见他垂眼沉默,褚清思以为男子仍还在愤怒,遂撑着他宽肩,挺直腰背。
男子一动未动,看着女子来吻,一点点湿润自己,他忽笑道:“褚观音,你这是将我当成了褚小怀吗?”
褚清思愣住。
每次褚小怀炸毛,不愿让自己抚摸,她都会用豕肉来安抚。
而如今,彷佛只是将豕肉换成了吻。
见她不继续,李闻道略拧眉,倾身向前,似是惩戒,又似是不满女子的突然停滞,他隔着半臂轻咬果实,却并不吞咽,只是含在唇齿间。
褚清思长眉微皱,然后稍转身,将下颔埋在男子的肩窝,被迫感受着男子为自己身体所带来的变化,她闷声怨道:“褚小怀才不会像阿兄如此舐糠及米。”
李闻道作恶地狠咬上一口,才起身把人放下:“因为它是兽,阿兄是人。”
褚清思一时无言。
居然说得言之成理。
似乎理应如此。
李闻道伸手将她碎发拢向发丛:“我今日还需去龙门山,有事不可独撑,若要援助,记得开口。”
男子欲要离去的时候。
褚清思迅速跪直身体,急切地伸出手去才勉强抓住了他的手指,她仰头望着,可又一言不发。
李闻道站在卧榻边,也不动,不语。
褚清思踌躇道:“阿兄可否能够卜出将来数月的天气。”
若要臣民信她就是讖言中所诞生的观音,则必要有先知的能力。
李闻道发出轻轻一声笑:“我昔年不是曾教过泱泱,莫非泱泱那时..又不思进取了?”
望着男子的笑,褚清思想起前事。
她少时因大病被困家中,常常与宇文阿兄行越轨之事。
灞上、骊山都曾擅自去过。
褚清思睁着一双褐色眼眸,似小鹿那般发着亮,然后求和一般的握着男子的手掌往下轻轻拉了拉。
李闻道重新坐回。
褚清思的视线也随之落下,从仰视变为平视:“我这些日子已经占卜过,但都不行,每次都只能卜到一月之后。”
李闻道语气变得严肃:“天垂象,见吉凶,圣人象之[1],然占卜之事,耗神费力,且还需观天象,非一时能成,更遑论是数月之后的天象。”
褚清思垂下眼帘,已在心中想其余的谋策。
男子却道:“我会尽力一试。”
*
室内仅剩一人后,须摩提独自入内。
褚清思赤足站在室中央,低头看着衣服,轻声询问:“长兄与简娘在何处?”
须摩提答道:“大郎君已去找其余佛寺的名僧为小娘子祈福,祝愿鬼神,简娘尚在天宫寺为小娘子整理遗留的衣物及竹简帛书。”
褚清思淡淡颔首,走去衣架前:“先为我更衣。”
而须摩提走过去才发现女子胸前有水渍。
*
夏五月中旬,坚冰盈鑑。
四周静谧,惟有夏虫在言语。
女子也继续踞坐在案前,伏案于竹片上书写。
少焉,有人走过甬道,谨慎推门入内。
随后又迅速关门,惟恐被人发觉女子并未发疾。
须摩提跪侍在一侧,低声道:“我听来佛寺的庶民在议论小娘子。”
褚清思闻言浅笑。
恍若一切皆在她的意料之中。
因医师倾巢入天宫寺,名相崔仲的车驾也在城门被阻,且还躬身前去诊治,男子与她长兄褚白瑜也在白马寺外相持不下,所以褚小娘子大病不醒而再次幽居白马寺的消息不脛而行。
经过自己的有意传播,洛阳百姓已经人尽皆知,以致有人在揣度她是否会就此短折。
而
数十日以来,甲士豪奴守在白马寺北面的一处宫室,居室的门终日关闭,能随侍她左右的也仅有简娘与须摩提二人,沐浴则尽量用盆盎盛水,拿沐巾简单擦洗。
随即,须摩提又将一支简片放在案上:“这是小娘子遣去晋州、博州的人所送来的。”
褚清思书好最后一字,将其晒于入室的阳光之下,最后拿起尺牍阅看。
虽然有关观音诞生的讖言早已出现,但仅在神都四周,及至春三月都尚未出函谷关,夏四月才于河南道之外的地方听闻此流言。
而流言之力,不需人为推动。
只要不去遏止,必然会焚野燎原。